盛世娇宠
悲从中来,忍也忍不住。
九皇子从旁看着,清冷的眸渐渐浮现出痛意,半响,他终于抿唇,轻声问道:“你,你为什么哭?”
阿宴抹着眼泪,却根本不想搭理他。
九皇子见她根本只低头哭,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终于起身,走到窗前,长身玉立,背对着她,低声问道:“你就那么想嫁给沈从嘉?”
阿宴啜泣着,擦了下眼泪,抬头望向九皇子。
望着他孤傲清冷的背影,她忍不住嘟哝道:“就算以前想嫁又如何,现在他都成瘸子了,我才不想嫁给一个瘸子呢!”
九皇子闻言,清冷的面上浮现出柔意,回过头来,他凝视着哭得鼻涕眼泪和泥巴齐发的阿宴:“你说得没错,他已经成瘸子了,永远好不了了,你当然不能嫁给他。”
阿宴眨着晶莹的泪眼,仰视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九皇子:“他的伤根本治不好?”
九皇子淡淡地道:“当然。”
就算能治好,他也不可能让他治好。
阿宴低下头,叹了口气,呆想了半响,最后终于带着鼻音说:“活该!”
九皇子闻听,眸中泛起一丝笑意,走上前来,取出一个gān净的松江棉帕,弯腰递给了阿宴:“你擦擦脸吧。”
阿宴非常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这一擦之下,她顿时愣住了。
手帕上一擦之下,又是泪渍又是黑乎乎的什么!
这,这,这……怎么自己脸上这么脏!
她猛然抬头,看向九皇子,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脸上一定是脏得跟鬼画符一般!
难道刚才自己一直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尊贵的九皇子面前?!
☆、第41章 孤男寡女的夜晚1
阿宴顿时满脸通红,羞愧地扭过脸去,拼命地用帕子擦脸上,可是她这么一动,却反而牵扯到了脚踝,于是一阵剧痛传来,她“哎呦”大叫一声!
然后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已经把桌子上的菜籽饼挥舞到了地上!
九皇子上前伸手,扶住她,蹙眉道:“你能不能小心点?”
阿宴捂着脸,难过地道:“我这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九皇子眉毛挑了挑,淡淡地道:“是有点难看。”
停顿了下,他凝视着那个捂脸不好意思见人的姑娘,不解地道:“可是你已经顶着这张脸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才遮住,你不觉得晚了吗?”
这话一出,阿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那里化为了石头。
很久很久后,她终于放开捂着的脸,睁开眼睛,用平静的神qíng望向九皇子。
她在心里拼命地咬牙,心想如果她可以,一定要把眼前这个其实只有十三岁结果竟然如此自以为是如此地讨人嫌的小屁孩大骂一顿!
不过她当然不敢了,上辈子不敢,这辈子不敢,下辈子估计也不敢。
所以她深吸了口气,咽下不断涌现的羞耻和无奈,最后咬了咬唇,低下头,羞红了脸,小声地说:“嗯,是有点晚了……”
九皇子忽然笑了下,又拿出一张无比gān净的白手帕:“这个也给你吧。”
这一次阿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把自己的脸擦得gāngān净净。
九皇子坐在一旁,凝视着总算是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阿宴。
这样的阿宴,和他记忆中那个灵动又鲁莽的小姑娘实在是像极了。
一双眼眸犹如一汪清澈的泉水,带着点点泪意,惹人怜爱,脸颊娇嫩的仿佛一按就能压出水儿来一般,米分嘟嘟的小嘴儿就那么无可奈何地噘着,带着几分羞愧,带着几分无奈,还有一丝的愤慨。
九皇子垂下眸子,掩下眸中的千qíng万绪。
上一世的自己,曾经那么远远地看着,看她在年幼之时毫无理由的嚣张跋扈,看她初初长大成人后的绝美娇颜,看她嫁为人妇后,垂首跪拜在那里的样子。
高高在上的他,有时候会希望,她能抬起头,看他一眼。
可是从来没有。
所能看到的只有偶然间她那隐藏在发丝间白皙优美的颈子,以及缓缓离去的窈窕背影。
他在qíng爱的懵懂中,外出征战,却遭遇了异国的刁蛮公主,对方一见钟qíng地要嫁他为妻。
公主明媚地冲他笑,说我就是喜欢你,一见你就要嫁给你,你不许不娶。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明媚很刺眼。
于是那么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会忍不住去偷偷看那个嚣张跋扈到不讲道理的姑娘!
为什么总是在人群中不自觉地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一切仿佛都为时已晚,她已经嫁为他人妇,已经高高束起发髻,已经垂下她倔qiáng的头颅,掩下她眸中曾经的神采飞扬。
后来,他在皇兄的做主下,和西北羌国结秦晋之好,定下羌国曼陀公主为正妃。
可是自己的皇嫂,经营多年的敬国公府一家却不甘心就这么失掉一个荣王妃的位置,于是抢在他迎娶曼陀公主之前,终于求了皇兄,将敬国公府四姑娘塞给他做侧妃子。
他依然无动于衷,因为知道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
他想要的美好,在他还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懂得那种懵懂的滋味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别人采撷。
此生无缘。
后来新婚的那晚,他揭开四姑娘的喜帕之时,红烛摇曳之中,凤冠点缀之下,那个有几分影影绰绰的相似,可是又完全不一样的容颜,让他陡然心痛,几乎不敢直视。
相似的面容,可是却根本不可能是她。
*
阿宴擦gān净了脸上的灰尘,就这么一抬头间,便见那个清冷的九皇子就那么凝视着自己,眸中流动着的哀伤,似曾相识。
恍惚中,阿宴猛然记起,好像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六岁的小孩子时,他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她仰视着他,疑惑的试图去探究,可是他却迅速别过脸去,只留下一个清冷俊美的侧脸。
阿宴叹了口气,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脚踝。
无论人家九皇子有什么烦心事,他现在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以后至少是个王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也没几个人能欺负到他头上,多少人还得跪在他面前求着他呢。
就这,实在没什么可烦恼的。
阿宴伸手,摸了摸那用白布包好的脚踝,一时想起家里母亲,不知道母亲和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了,该多着急,更不知道老祖宗若是知道了,又不知道该发怎么样的雷霆之怒呢。
至于惜晴,赶着马车追过来,就这么追丢了,她是在到处寻找自己,还是会回去城里报信儿啊?
想到这里,阿宴忍不住抬首,悄悄地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恰好目光扫过来,便见阿宴跟个被人逮住的哭红眼睛可怜小兔子一样,满是谴责和无奈地瞥了自己一眼。
好像他是什么土匪qiáng盗一般。
他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弯腰,捡起那个被碰到地上的菜籽饼,擦了擦递给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