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娘子
路放冰冷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却是如秦峥一般不二的冷漠和疏离,他低哑地道:“你们若不喜她,我自然会带她离开。但是——”他眼底忽然透出深邃冷厉的寒光,缓缓地道:“再让我听到半句关于她的闲言,无论是谁,我路放绝不放过!”
这话,说得却是极重了,特别是对于和他一起长大的路一龙来说,那是有六亲不认的味道。
路一龙也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唠叨,竟然引来这个,顿时脸色变了,gān脆噗通一声跪下,请罪道:“是,少爷,一龙错了,少爷责罚!”
可是路放却没再看他一眼,径自离开了。
其实苏盼去找秦峥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只是想努力地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却未曾想,便是自己这番回护,其实早已为她引来了刀霜剑雨。
也幸的,他看中的女子,心xing不同于常人。
不然,便是这般闲言碎语,怕是她也承受不住的。
路放离开营帐,来到了隔离营中,和游喆聊过一番后,便开始收拾东西。秦峥的些许衣物,自己的几件夏装,秦峥往日所吃的糙药,零零散散收拾了一个大包。当下找来一辆马车,将秦峥抱上马车,又叫来游喆,然后便亲自赶了马车,径自离开了。
路锦恰好来营中看望,却听得这个消息,忙去阻拦,可是路放却是个根本不听劝的。
路锦皱眉道:“傻瓜,你便硬要留下她,别人能说什么?”
路放却道:“阿姐,可是我却不愿意她受半分委屈。”
路一龙听了这个,绑了荆条,亲自跪在马车前阻拦,可是路放见此,却只扔下一句:“着急什么,以为我就不回来了吗?”
然后赶着马车,绕过路一龙,向着远方行去。
苏盼在营帐内,听说这个消息,却是痛声大哭。
她是不甘心的,怎么她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女子。
颠簸的马车内,游喆望着靠了车窗卧着的女人,不由啧啧地道:“堂堂路家军的大将军,为了你,连路家军都扔在一旁了,你竟然还个话都不说,只顾在这里睡觉。”
秦峥睁开了眼,只淡瞥了他一眼,回道:“他自己要做的事,我便是说了也没用啊。”
这话噎得游喆无语,咳了一声,摇头道:“罢了,你这女人,也亏得路放那样惊采绝艳的人物竟然看中了你。”就连那个yīn鹜霸道的南蛮将军,不也对她一往qíng深吗?这到底是下了什么蛊!
而在路家军营中,路一龙颓然地坐在那里,想哭却哭不出来,口中只喃喃道:“少爷扔下我们走了……”
诸葛铭敲了敲他的脑壳,叹息:“你呀,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果然是真笨!”
路一龙摸摸脑袋,承认道:“也许你是对的,我就是笨。”
诸葛铭越发无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道:“看,这是少爷留下的。”
路一龙听了,却是眼前一亮,忙打开来,却见里面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恪守本分,以静治动。
路一龙看了,却是不懂,摸着脑袋问:“少爷这是给咱打的什么暗语?”
诸葛铭道:“我想着,如今各路人马群聚敦阳城,怕是冲着这帝位来的。可是如今到底皇帝还在,咱们冲上去,怕是要落个乱臣贼子的名声,便是得了那位置,也是要遗臭万年。”
路一龙想想也是,不禁点头同意。
诸葛铭摸摸胡子,又道:“少爷如今一来是为了照顾秦峥,二来为此事暂时离开路家军。我们路家军自己回去后,没了少爷,我们便有了理由按兵不动,只死守在山中。便是什么这个将军那个将军,或者是皇帝来拉拢我们,我们只推说不能做主。待到这一场浑水见了底儿,到时候少爷回来,再主持大局。”
路一龙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不过片刻后又想:“那你说,少爷生我气,是真是假?”
诸葛铭笑了:“以着少爷对那个秦峥的在乎,生气自然是真的。但你不要忘记了,少爷绝对不是逞xing之人,也不会为了一时气愤便要如何的。如果不是为了敦阳之事,便是秦峥处境艰难,他也必然能想出其他办法来保她的。”
路一龙听了,沮丧不已:“说来说去,在少爷心里,咱们这些人都不如那个秦峥重要!”
诸葛铭不觉好笑:“这个你有什么可争的,男女之qíng,原本不是我们可比的。”
路一龙想想也是,不过心里到底沮丧,便在旁边愣神。
诸葛铭捋着胡子,心里却是暗想,少爷此举,怕是还有一个目的。以后若真要娶秦峥,若是上下给他一个没脸儿,岂不闹心?还不如现在拿路一龙开头,来一个敲山震虎,从此后再也没有人说秦峥半个不字。
☆、第76章
盛夏虽然已经过去,可是这乡下的小道上,路旁经年歪脖子老树上的知了依然在叫。马车伴随着铜铃的叮叮声在颠簸着往前行,许是这声音太过枯燥无味,秦峥两眼迷糊糊地开始发困,便倚靠在车窗上睡去了。一旁的游喆见此,牵过手来为她诊脉,闭眸片刻,倒很是满意。看起来并没有复发的迹象,应该是痊愈的了。
只是上一次她忽然高热的qíng形实在罕见,虽说如今服用了太一jīng神丸,可是到底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方能让人放心。
游喆也是听着那知了的叫声实在无聊,马车里又闷热的慌,便掀开马车的竹帘,问前面拉着车的那个冷峻的少年将军:“少年郎啊,你是要拉着她去哪儿?”
离开了军营,再叫将军也不适合,游喆直接将对路放的称呼改为了少年郎。
路放却并不回答游喆的问题,只是道:“叫我阿放吧。”
游喆撇了撇嘴,颇有些叫不下去口。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难以琢磨的气势,让人不容小觑,在这个人面前,他实在不敢造次。
也就在这时吧,天上平空打了几个响雷。游喆掀着竹帘,皱眉望着天:“怕是要下bào雨了,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了。”
路放一手拿着鞭子在空中挥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再一声吆喝,马儿跑得更欢了,铃铛声越发悦耳。
他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睡着的秦峥,对游喆道:“前面山脚下我记得有个村子,那个村子附近有些被废弃的茅屋,我们就在那里安置下吧。”
游喆忙点头:“你说如何,便如何就是了。”
左右他原本就是游历四方的行脚大夫,走到哪里便安顿到哪里,有口饭吃就吃,没口饭吃饿一顿也是有的,不会在乎什么好赖。
当下路放调转了马头,往前面村子方向行去。
可是这夏日的天真个是说变就变,不多时,雨点如豆子一般落下,砸在路放身上,也砰砰地砸在马车篷上。
秦峥原本就是个睡觉警醒的,此时醒来,揉揉眼睛,看着外面的雨点,便道:“路放,你进来避雨啊,不要在外面淋着啊!”
路放抹了一把顺着头发下来的雨水,大声地道:“不用,咱们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