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娘子
卫衡忙跪下,道:“请皇上恕罪!”
皇上却是伸出手,示意云若公主稍安勿躁,然后才问道:“如今孟将军求娶云若公主,可是若是如今不允婚,反而赐婚给路放,那该怎么收场?”
卫衡缓缓道:“如今大炎之势,一则是孟将军,掌控着皇上身边的人马,大炎诸位将领尽皆忌惮,而另一位,则是路放,坐拥二十万láng虎之师,蛰伏落甲山。如今皇上若要收复失地,便要火中取栗。”
这话听得皇上心动,忙问:“朕要如何火中取栗?”
卫衡一笑,这才道:“这火中取栗之道,一则在于要平衡两家之势,万万不能真得比出个上下来,定要他们两虎之争,旗鼓相当,最后落得一个两败俱伤。此中之道,全在扶弱抑qiáng。二则,便是不能在两家之间分出亲疏,必然若是bī得一家公然反抗朝廷,那也是得不偿失。”
皇上听了这么一番话,不由得连连赞叹,亲自上前扶起卫衡,道:“卫爱卿,一番真知灼见,令朕茅塞顿开!”
卫衡眸中也露出得意之色,当下笑道:“如今孟将军便在帝王之侧,其心昭然若揭。如此qíng势,皇上自然势必要寻得一个足以依赖且能制衡孟将军的。此时此刻,若是以公主下嫁,便是路放不能诚心服膺,亦可对孟将军起到威慑之力。”
皇上连呼太妙,越发对卫衡赞叹不已。可是忽而想起云若公主,忙回头看时,却见云若公主垂眸抹泪。
皇上心中涌现不妙,忙问:“云若,这是怎么了?”
云若泫然yù泣,跪倒在地:“皇兄,难道皇兄狠心,竟然要将云若许配给那路放?”
皇上忙要扶起云若:“云若,你以前,不是对路放赞赏有加吗?怎地如今却不愿意下嫁路放了呢?”
一旁卫衡闻言,忙告罪退下。
待卫衡退下,云若这才道:“皇兄难道不知道,如今世人皆传,路放为了结拜义弟愤然离开路家军。这个路放,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等癖好。若是云若真个嫁了他,真怕日后……”
日后如何,云若没说,可是皇上的眉头却紧紧打起了结。
他面上颇是为难:“云若,如今朕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云若苦笑,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眸中波澜。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跪下,低而柔和地道:“云若知道,云若愿意为皇兄赴汤蹈火,更何况是嫁区区路放。”
皇上愧疚不已,扶起云若,叹息一声,他是真愧疚:“云若,苦了你了,是朕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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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和秦峥到达落甲山的时候,皇上派来的信使也不过是刚刚离开。
众位路家军将士见路放归来,个个欣喜不已。他们几乎觉得自己被将军抛弃了,如今回来了,就好。至于路大将军身边陪着的是谁……先不去想了。
路一龙见路放回来,脸红耳赤一番后,终于在诸葛铭的撺掇下,背上背了荆条,向路放请罪。
路放牵着秦峥的手,对路一龙道:“从此后,谨言慎行。”
路一龙抬眼偷偷地看了下秦峥,忙道:“是。”
路放何尝不知道,自己属下众人对秦峥不喜,不是一天半天了,也不会因为此次他的杀jī儆猴便真的对秦峥彻底改观。若秦峥真得留在自己身边,还是要秦峥自己希望留在这里。不过如今只要他们不再公然传一些秦峥的流言蜚语,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苏盼这段时间一直是留在落甲山的。自从那日她痛哭流涕一番后,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留在落甲山,争取路放的心。是以这段时间,她又是和大家一起cao练武艺,弄得众人都夸她巾帼英姿,就连霸不悔霸盖天,都觉得她隐隐有昔日霸梅之风姿,越发对她喜欢。
除了练武,她还每日里开始就着路放昔日的办法腌制坛子菜,还从山下寻来了食谱,带领大家去山里挖野菜,采蘑菇等,丰富大家的膳食。她也确实卖力了,路家军众人看在心里,感念她对大家的付出,心里都是盼着她能当将军夫人的。
如今秦峥再次被路放带回来,眼看着是穿的女装,路将军断袖之癖的疑惑总算解了。可是那个女人,到底是否适合将军,实在是没谱的事儿啊。
路放却并不理会众人眼中的疑惑,径自命诸葛铭安排秦峥的住处。诸葛铭知道路放的心意,便将秦峥安置在路放所住房屋之后的一间茅屋中。虽然简朴,可是一则距离路放近,二则茅屋之后就是溪水,诸事都方便。
路放带着秦峥安置下来,将带来的诸物都放下后,秦峥歇坐在那里,打量起了这屋子。
原来这些茅屋,都是倚山傍水而建。茅屋一排整齐,都是用山中所伐松木并茅糙建起来的。茅屋之后便是连绵山峦,山峦之下有溪水流淌,清新动人。
偏秦峥所住的这件茅屋,更与别个不同,是依傍着一棵百年老树建成的。那茅屋中右方一侧便是一棵两个人才能环抱的老树,老树从屋子里拔地而起,穿过茅屋顶棚,蔓延向天空之中,在空中又与别个老树枝桠jiāo缠,弄得这一片绿树成荫,好不凉快。
而在屋内,这树gān粗犷俨然如屋内摆饰一般,树gān一侧是松木做成的chuáng,虽则粗糙,却也能睡人。
这屋子只开了一个窗户,窗户外树影婆娑,很是凉慡。
路放正将各种物事都一一安置在茅屋角落,有灵芝孢子,也有燕窝银耳等物,都是平日秦峥养生之用。适才他也已经命诸葛铭派人下山,务必要买只奶牛上山。
而秦峥,劳累了这些时日,便倚靠在窗前,坐在一个用老树根切成的矮杌子,望着山中景致。
山野之间,在缠藤老树之中栖居,听着鸟声风声,望着山上山下错落有致之景,眼见的是笼罩了一层薄雾的靛蓝色连绵山脉,以及岱青色的老林,近看,则是huáng花零星,落叶铺地,真个是看得人心旷神怡。
秦峥眯眸,舒服地靠在那里,只觉得有淡淡松香扑鼻,并有轻风拂面,很是舒畅。
她到底也是累了,渐渐困顿起来。
正要打盹的时候,忽感到手上一痒,睁眼看时,却原来自己的手随意放在松木做成的窗上,此时竟然有一只鸟儿,睁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她,并啄着她的手心。
秦峥不由笑了,眸子泛起亮来,低首瞅着那鸟儿,学着那鸟儿唧唧喳喳了一番,那鸟儿也是有趣,竟然对着秦峥也唧唧喳喳了一番。
秦峥越发觉得有趣,不禁大笑起来。
路放原本怕她不喜欢这里的,此时见她神qíng惬意,趴在那里对着个鸟儿说话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小女孩qíng态,不免心动,走上前,也靠在那里,对鸟儿道:“这鸟儿,也和我说句话。”
谁知道那小鸟儿见到路放,顿了下,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秦峥斜眼嘲笑他:“你这个人一看就心思重,连个鸟儿都懒得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