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娘子
路放面无表qíng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秦峥提起自己那个母亲,言辞间并没有孺慕之qíng。
任凭谁,面对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女人,怕是也难以生出那种这是我母亲的感想。
而对于路放来说,对着一个分明和自己同龄的女人叫岳母,这也确实很难没有荒谬之感。
不过此时的路放,深吸了口气,终于抱拳,道:“小婿路放,见过岳母大人。”
段青见路放一脸是土,一本正经地抱拳拜自己的qíng景,顿时有些凌乱,良久她只好点了点头,道:“好……极好……”
托雷的属下此时已经收拾妥当,当下托雷招呼大家各自进茅舍休息,而托雷的属下则是支起了帐篷。
秦峥见何笑一直搂着段青,便道:“你们也进去收拾下吧。”
段青忙点头,何笑见此,也跟着点头。
待到秦峥进屋抖落身上的灰尘的时候,路放进来,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看你有些不快。”
秦峥听了,忙摇头:“我没有。”
路放凝视秦峥半响,他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结,只是此事一时怕是难以解开。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关于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162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关于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谁知道秦峥听了,却是认真地望着他,摇头道:“我一点不想听了。”
路放见此,只好抿唇,暂时不再提及此事,想着假以时日,他慢慢开解,必让她接受段青和何笑在一起的事。到时候寻个合适时机,再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何笑和段青之女。
一时路放眯眸,想起那段青,这个女人倒是好生奇怪,按理她应该知道秦峥乃是何笑之女,却为何带着秦峥嫁给秦一人,又一直将此事隐瞒了何笑。
此时恰有托雷属下送来水,虽不多,但却够两个人洗漱。路放知道在这里水是极为珍稀的,当下便让秦峥先洗,秦峥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洗着,一边问起路放杀申屠江的事儿。
路放并不细讲,只淡道:“已经死了。”
秦峥听着这话,却觉得他话语中有些异样,待抬起头来细看他时,却忽然发现不对,忙上前去,抱住他的胸膛,问道:“你怎么了?”
她抱得有些力道,于是便敏感地察觉到路放身子仿佛一僵。
秦峥蹙眉,当即伸手要解开他的袍子,路放见此,只好握住她的手,道:“受了一些轻伤,不过倒也没有妨碍。”
秦峥想着他受了伤还在风沙之中护着自己,心中发疼,便qiáng要解开他的袍子,路放无奈,只好让她解开来看。
待解开外袍,这才见里面是受伤了的,仿佛用什么尖锐的物事扎进去过,不过伤口并不大,是以里层衣服被染红,外层衣服并无什么异样。
饶是如此,秦峥却是分外心痛,当下帮他重新穿过外袍,静静地搂着他,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
路放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原本就是个小伤罢了。”
秦峥让他坐在那里,自己取水来,拿了布巾帮他擦了脸,擦去那层厚重的灰尘,露出那刚毅的脸庞来,她忍不住摸了摸他高挺的鼻子,命道:“以后不许这么莽撞,更不许受了伤都不说一声。”
路放见她如此,又想起之前她在风沙中执意等着自己,心中不觉柔软万分,当下笑着点头:“我自然是都听你的。”
秦峥拉着路放坐在那里,自己坐在他大腿上,揽着他脖子道:“如果你死了,我就绝对不会嫁给别人。”
路放闻听,心中十分的受用,可是又怜她,嘴上虽说并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是视其父亲秦一人为最重,如今段青竟然和何笑如此火热的样子,她必然看不过去。
他抬手怜惜地摸了摸秦峥的脸颊,温声道:“何笑其实对你一直很好,他和你爹关系也不错的样子。”
秦峥点头:“是,我知道。”
路放沉吟一下,又道:“如果你爹还活着,看到此番qíng景,他又会怎么想?”
秦峥闻听,唇边泛起冷笑:“我爹那个人,爱她至深,她便是要嫁给别人,我爹又怎么会不让?便是自己伤透了心,自然也是装作不在乎!”
路放见此,将秦峥揽在怀里。
心里却感悟,陪伴着那个一生都在思念母亲的父亲长大的秦峥,其实心中一直有极度的不安全感。她长大了,可是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小孩子,一个渴望着母亲而不得,看着父亲遭受思妻之痛而无能为力的小孩子。
一时他想起昔日为了娶到秦峥而遭受的种种困苦,秦峥如此待他,何尝不是心中其实对qíng感之事毫无信心,她外表冷傲淡漠,其实内心却是充斥着些许的自卑和无奈。
他的秦峥,也许不够完美,可是却越发让他心疼。
只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去安抚那个举起拳头和男孩子打斗的小姑娘。
路放想着这个,便将秦峥搂得更紧了。
秦峥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半响不说话,最后忽然哑声开口:“路放,我觉得我心里有什么在跳,我有时候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有时候会感到害怕。”
路放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时候,我祖母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yīn影,那是阳光不能照到的地方。不过秦峥,你现在长大了,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你要学会去控制,也要学会走出来。”
秦峥仰起脸,与路放对视,却见他黑眸中幽深得犹如海一般,一时她竟有些沉溺,怔怔地望着他:“你心里也有一块yīn影吗……”
路放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点头道:“是。”
秦峥却有一分怔忪,路放的yīn影……
她记忆中的路放,年少成名,其后虽然经历了家破人亡,经历了严刑酷打以及逃难流亡,可是却依然能够淡然处之,最后转首带领路家军,征战天下,夺得帝王之位,登上大宝。
在秦峥的心里,这样的路放是完美的。
此时的秦峥,忽然想起往昔,她和路放那段未曾成亲前的往事。
一时她竟有些迷茫,或许qíng爱二字,其实早已深刻心中,在她心里,这个人已经是最重极重。
可是正因为他是那么的重要,又是那么的完美,以至于让她几乎不敢轻易触碰吧。
当其他姑娘家提起路家九少爷便脸红心跳的时候,她便已经默默地将那个天之骄子划为遥远的一个存在,从来不敢觊觎去得到。
秦峥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竟然趴在路放肩头,眸中有湿润涌出。
路放见她哭了,倒是也不说破,只是默默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良久,秦峥哽咽着道:“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我只是……”
路放低叹一声,道:“峥儿,我可以说,我是这世上对你最为用心,也是最为了解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