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城情绪起伏有点剧烈，这倒让张恒天好奇起来，他试探性地问道：“闲王，你这么关心小霈，是不是对他……”

　　“呵。”白楚城轻笑一声，带着点掩饰性质。

　　其实白楚城心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林霈。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放在以前他万万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作风，不过这事放在林霈身上倒成了个例外。

　　瞅见白楚城头疼的样子，张恒天干笑了两声，心中却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白楚城对小霈到底存着什么心思？难不成小霈身份暴露，白楚城是要捉他去见皇帝？”

　　张恒天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把白楚城划入了“不怀好意”这一层中。

　　“林霈是个我看不透的人。”白楚城语调透着伤感，张恒天一惊，没有说话，只是侧头望向白楚城。

　　白楚城尴尬地笑了笑：“张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心里慌。”

　　“噗。”张恒天也笑了出来，凝重的气氛得到缓和。

　　“玄冰玉笛虽是我的武器，但却不是唯一。”白楚城掏出笛子在手中转了转，周围的雾气迅速凝结成冰粒，“只是这笛子是我师父的遗物，我万万不能弄丢。如若不然，这笛子送林霈便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对林霈是什么感觉。

　　那天在靖宁居，我单纯的想留下林霈，但他对我很抵触，以为我要伤害他——那种情况下，林霈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可我的心里像是在被鞭子抽，被人不信任以前也经历过，可从没有这次那么痛。

　　林霈拼着内力耗尽走火入魔，也不愿意留下来，当他从靖宁居逃出去，我心里的挫败感，如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这比我谋划了半个月，最后却以失败告终的战术，更让我无力。

　　战术失败了可以吸取经验，但我看不透林霈的心，失败再多次，也没有任何经验可谈。”

　　白楚城低沉的嗓音，哀伤与无奈并存表情，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无一不透出此时的无可奈何。

　　张恒天静静的听着白楚城诉说自己对林霈的感觉，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愿意把自己的武器送给别人，如果不是特别在意的人，江湖中人，谁会这么做？张恒天小小吃了一惊，对白楚城的好感有所增加，但是对白楚城的警惕没有卸下。

　　“等会儿我和天远会出去。”张恒天忽然说道，“我和天远在炎京城的铺子不能关。”

　　说完这话，张恒天就离开了。

　　张恒天的话没有挑明，隐藏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白楚城心里道了声谢，眼睛盯着张恒天的背影，看着他进了旁边的一间房，猜想着，这应该是林霈所在的房间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张恒天和宁天远推搡着走了出来，大概是两人对如何处理白楚城的意见不同，有了小摩擦。

　　“白楚城。”宁天远提着几包药走了过来，然后从袖袋里掏出出一个玉瓶，把要和玉瓶放到桌上嘱咐道：“玉瓶里的药丸是你的，等会儿服一颗，三个时辰后再服一颗。另外三包药是林霈的，第一包药大火，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倒入第二包药，改中火，加五碗水煎成一碗；最后放入第三包药，改小火慢煎，加两碗水煎成一碗。

　　然后倒入浴桶，给林霈洗药浴。

　　院子里有砂锅，柴不够自己去砍。

　　要不是我和天哥不得不去看铺子，别说让你照顾林霈，给你疗伤你都是妄想。”

　　炎京城的医馆和卖首饰字画的铺子是张恒天师父秦白与三人的约定，只要三人没出事，铺子一定要开门——倘若没有开门，就会有人用特殊的方法通知秦白。

　　至于秦白口中的“出事”，指的自然是被官府围捕，或者已经落入官府手中。如果仅仅因为林霈受伤就去找秦白，张恒天肯定会被秦白教训：“学了二十几年的医，连师弟的伤都治不好。”接着就是一顿暴打，谁拦着，谁就一起挨打。打伤了张恒天，秦白也不医治，让张恒天自己疗伤。

　　张恒天和宁天远离开后，白楚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玉瓶。

　　拿走瓶塞，丝丝清冽的药香蹿出，白楚城低头看了一眼，瓶子里只有三颗药丸。

　　白楚城受伤不轻，但没有林霈严重，加上张恒天的医治，现在也好了六七成。

　　白楚城服了一颗药丸，然后提着林霈的药走了出去。

　　☆、第014章 林霈清醒了

　　白楚城提着药先去了林霈房间。

　　大概是宁天远照顾得不错，加上药物治疗，林霈的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白得让白楚城心惊。

　　白楚城手伸进衣襟里，抚着怀中的笛子，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笛子啊笛子，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拿着你还真是祸害。”

　　白楚城走到林霈床前坐下，微凉的指尖轻抚过林霈冷似冰霜的脸颊。

　　“老实说，你现在这样子是你自找，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呢？”白楚城有些懊恼地说着，“早知会伤你至此，倒不如放你走。”

　　林霈自然是听不到白楚城的话，白楚城也不管这一点，他继续说道：“林霈，如果你想要玄冰玉笛，就早点醒来吧，在你偷到之前，我会为你保护好它。”

　　白楚城说着话，手指也从林霈眉梢滑到了嘴角。

　　一时间白楚城像是着了魔，指腹在林霈唇上摩挲着，仿佛是要把那死寂的白点成鲜艳的红。

　　白楚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林霈的笑颜，微扬的眉梢，潋滟的桃花眼，紧抿的唇……俊秀的模样，混合着青涩与成熟。

　　只是短暂的回想，白楚城就如同掉进了一直触不到底的深渊，四周绚丽的景色让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渐渐的，那鲜艳的面孔开始崩裂，像是柱子上龟裂的漆，一片片剥离……随着碎片掉落，一张苍白、死寂、没有生机的脸浮现出来，如同鬼魅一般向他逼近。

　　“啊……”白楚城从回忆中惊醒，他收回放在林霈唇上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好似急速奔跑了几百里般的喘息着。

　　白楚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他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鲜血流成河，战场随处是残肢断臂，他的心中痛，悲愤，甚至于责怪自己，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痛得他快要窒息。

　　白楚城再次看向林霈的脸，匆匆一瞥，便不敢再瞧，抓起桌上的药，落荒而逃。

　　坐在林霈房间外的楼梯上，白楚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两肩剧烈起伏着，喘息声从粗重到平缓，白楚城坐在这里似是在缓和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