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因万梅山庄处处种种梅花,山庄以“梅”为标识,这帮下人衣裳胸口处都绣着梅花,衣饰整洁,做起事来极懂分寸,论起体面程度,倒一点不比勋贵人家的仆从来得差。
未几,等上了酒,文峥击了击掌,殿旁便有一行手持乐器的垂髫少女鱼贯而入。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得了嘱咐,这帮女子到了殿中,对殿门口那棺材视若无睹,齐齐屈膝行了一礼。
文峥指了指那帮乐姬,笑道:“武林大会虽每年举行一回,咱们万梅山庄却已经许久未做过东道了,难得今日高朋满座,我和父亲唯恐有什么不到之处,慢待了诸位,趁比武未正式开始,不如一边饮酒一边听听丝竹,也好助助酒兴。”
平煜见那帮乐姬虽无轻浮之态,然衣着华贵绮丽,奏起丝竹又分外空灵,也不知一年养下来需得多少花费,再垂眸看了看杯中价值不菲的百花酒,眯了眯眼,这万梅山庄的排场倒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阔绰。
秦勇坐得离平煜不远,见他盯着酒盅,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劝道:“平大人,万梅山庄的百花酒跟行意宗的武陵酒齐名,都有提升内力之效,平日断喝不着,也就武林大会上时能饮上一回,平大人不妨多饮几杯。”
平煜回过神,扬眉笑道:“原来这酒有这等妙用,那我需得多饮几杯。”
李由俭见秦勇如此关注平煜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微妙地起了一丝酸意,手中端着酒,眼睛却定定看着秦勇。
须臾,仰脖一饮而尽。
饮了回酒,平煜跟洪震霆对了个眼色,洪震霆会意,忽然起身,扬声道:“诸位,我实不愿扰了各位饮酒的雅兴,但平大人手头有桩要案,还需借各位的眼力识别一二——”
众人静下来,不解地望着洪震霆和平煜。
平煜gān脆起身,从几后绕出来,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从殿中穿过,走到那棺材前,负手绕着那棺材走了一圈,点点头道:“杀死这棺中女子的凶手,跟二十年前一桩奇案有关,只是此人太过狡猾,行凶手法看不出痕迹,我查了几日,一无头绪,只得索xing将尸首搬来,请诸位帮我鉴别鉴别这凶手究竟用的哪派功夫,想来就算那凶手行凶时有意隐瞒,以诸位的眼力,总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说着,立在棺材旁,静立片刻,不紧不慢对着棺材盖击出一掌。
就见那看似厚重的棺材盖从棺材上飞出,原以为会重重砸在地上,偏偏似有外力牵引,稳稳落在大殿当中。
众人不知平煜服了赤云丹后内力已今非昔比,只觉平煜这手功夫怪得出奇,一时间瞠目结舌,竟忘了要上前查看那棺中究竟装的何许人。
第100章
平煜露出这手功夫后,秦晏殊和秦勇因早就知道赤云丹的首尾,并不见得多么诧异。
可王世钊却瞠目结舌,险得呛出一口酒来。
他这些时日因自恃练了五毒术,武功突飞猛进,很有些自得。虽说身子也因练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譬如对房中事的渴求近日似乎弱了不少,又譬如晨起时原本回回都会有的变化也变得稀疏了很多……
但比起有朝一日能狠狠将平煜踩在脚下,这些暂时的不妥又算得什么?
当初叔父令人将五毒术的秘笈jiāo予他时,曾经说过五毒术是世间难见的奇功,不但有延年益寿之效,且可短时间内将人全身气脉一一打通,迅速将人的武功提高至一流境界。
他相信叔父绝不会诓他,因此很笃定等完全练成后,全身jīng气也会臻于幻境。
到了那时,他想要夜御几人便可夜御几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虽如此想,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故一到金陵,便到珠市jì馆里找来几个大美人,轮番试了一晚。
怪的是,有时能成,有时却怎么也无法随心而为,到天亮时,他再也没压住内心的疑惑,气急败坏给一路跟随他们的叔父的心腹——东厂公公刘一德送了密信,只因刘一德也在叔父的授意下练了五毒术。
刘一德来得很快,听到他问出这问题后,沉默了一会,目光闪烁道:“练五毒术期间理应禁yù,若一味纵yù,功力难以练成不说,且因jīng气受扰,房事上难免会受到影响,公子为了速速练至最后一层,近日还是克制些吧。”
虽然跟一个太监讨论房事,让王世钊觉得格外古怪,但这个说法让他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他也知道,五毒术的最后一层极难突破,非一年半载不能达成,而真到了那时候,傅兰芽就算不落在平煜手里,也早就被叔父拿去用来做所谓的药引了。
虽然直到现在叔父仍未告诉他全部真相,但他通过这些时日掌握的消息来看,不难猜出做药引之人就算不死,多半也不会好过。
总之他这一路上是休想再打傅兰芽的主意了。
只要一想到此处,他就惋惜得恨不得跺脚。
但比起坏了五毒术和叔父的大事,他不得不选择做清心寡yù的“和尚”。
反正只要跟着叔父好好gān,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而只要有权有势,到时候派了人满天下去寻找,不怕找不到姿色能跟傅兰芽媲美的。
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平煜不知练了什么秘术,功力竟也涨进了这么多,且看这架势,很快便会追上他。
看刚才平煜出手的招式,至阳至刚,跟五毒术又有不同,难道这世间竟有能跟五毒术一样邪门的功夫?
他心里不是滋味了,为了练五毒术他付出了不少代价,谁知平煜竟这么短时间内便找到与自己抗衡的法子,往后他还怎么将平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世钊这边胡思乱想,平煜却根本无暇理会,立在棺材旁,好整以暇地望着殿中诸人。
静了一晌后,终于有人从小几后起身,大步朝棺材走来,正色道:“我来瞧瞧。”
却是文一鸣。
平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近,等文一鸣探头往棺材内看去,也跟着往内看了一眼,道:“这女子是昭月教的奉召,名唤红棠,听说平日很受金如归的器重,文庄主多年来致力于除去昭月教,想来没少跟昭月教打jiāo道,应识得这女子。”
这时,其他武林中人也开始有人往棺材边走,有慢慢围拢的趋势。
秦勇因亲手检过红棠的尸首,此时也再坐不住,起了身,走到平煜身边。
文一鸣听得平煜的问话,并不抬头,只盯着尸首点头,露出恍悟神色道:“怪不得看这女子眼熟,没错,我的确是跟这红棠以往曾jiāo过手。”
平煜点点头,“伤在胸口,一招毙命,胸骨凹陷,心脉尽断,当场气绝……”
说完,转头看向文一鸣道:“文庄主,你既跟这红棠既相识,该知道此女武功委实不差,能将其一招除去之人,放眼整个金陵,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不知文庄主见了这伤口,可有什么线索可提供给在下?”
此时旁的掌门人都已看清棺内尸首上的qíng形,都纳罕不已。
光从尸首上的伤口来看,别说金陵,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找不到功力浑厚至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