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秦晏殊俊脸一红,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虚晃着回手一剑刺向李由俭的肋下,故作镇定道:“我在想怎么破你昨日的那招平沙落雁,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输了你可得赔我一壶武陵酒。”
李由俭笑着边打边退,忽然回身,划掌为指击向秦晏殊握剑的那只手,意yù点住他的xué位,口中打趣道:“武陵酒虽能提升内力,却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我家还有好几壶,大不了送你便是,我就想问问你,你刚才眼睛往哪瞄呢。”
秦勇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傅兰芽消失的方向,见弟弟和李由俭已然打得不可开jiāo,头疼似的摇了摇头,她这个弟弟跟李由俭向来jiāo好,两人从小打到大,多数时候在闹着玩,根本无需理会。可是,她仔细看一眼弟弟的神色,李由俭口里所说的人莫不是指那位傅小姐?
她想了一会,决定先静观其变,便不以为意地转过头,yù要跟平煜说话。谁知目光一触及平煜的侧脸,就见平煜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弟弟,脸上一点表qíng也无。
第29章
秦勇心中一凛,正暗自揣摩平煜的目光是何意,平煜却陡然移开视线,看向弟弟身后。
她跟着转头往前一看,就见树林中火把晃动,人影憧憧,似乎有不少人朝湖边走来,而且看这架势,来人似乎还不在少数。
湖边原先还在说笑的众人都静默了下来,神色转为端凝,各自握紧兵器,警惕地看着来人。
就听林中纷沓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渐渐朝湖边bī近,过不一会,火光照耀,当先几人的身形彻底bào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李由俭看清来人,惊讶道:“邓公子?”撇下秦晏殊等人,大步流星朝那人走去。
来人的确是邓安宜,他手中持剑,面色透着几分防备,身后跟着一众永安侯府的护卫,旁边有位女子身着帏帽,被几名丫鬟嬷嬷簇拥在其中。
见李由俭走来,邓安宜神qíng松懈了下来,露出个温煦的笑容道:“李少庄主。”
李由俭因着家中长辈的缘故,曾跟邓安宜打过好几回jiāo道,见他虽是侯门贵公子,但行止谦虚,为人宽和,对他颇有好感,走到他身边,讶笑道:“邓公子,昨日我们在一处喝酒时,你不是说还要在六安逗留几日?”
邓安宜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叹气道:“原是做此打算,奈何今晨收到荆州那边的急信,说外祖母挂念舍妹,要我们莫在路上拖延,好赶上她老人家的寿辰,享享天伦之乐。我不敢忤逆她老人家,只好连日动身,只是没想到还未赶到驿站,天就已经黑了。”
李由俭刚要笑着接话,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秦勇和平煜。
来时路上,几大帮派曾在一处议定,镇摩教路数太邪,为防生变,路上无论遇到何人,都尽量避免与之同行。
另外在出发前夜,秦勇因虽处事老练有谋断,被几大门派的长老推举为此行的首领,路上遇到任何需要商榷之事,均需经过她首肯。
除此之外,因镇摩教是奔着平煜手中的罪眷而来,遇到与锦衣卫意见相左时,只要平煜不点头,秦勇亦无法擅作主张。
李由俭自是欢迎邓安宜一行人跟他们同宿,但在此之前,还需请示秦勇和平煜的意见。
秦勇不是看不出李由俭眸中的征询之色,沉默了一会,因顾虑重重,便要委婉地拒绝邓安宜同宿湖边的打算。
刚要开口,忽然瞥到邓安宜身边那名女子,想起永安侯府跟平西侯府似乎有结亲之意,若真能成事,邓公子这位妹妹岂不会是平煜的未婚妻?
此时平煜尚未开口,她若先拦在前面,不免有多事的嫌疑。
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微笑不语,静等着平煜做决议。
平煜将目光从邓安宜身上收回,掩去眼中的讥讽之意,对陈尔升等人扬了扬下巴,道:“将树林入口封死,莫再让其他人进来。”
听这话的意思,平煜是默许永安侯府一行人也宿在此处了,李由俭不由得松了口气,拉了邓安宜道:“一会安置下来后,过来跟咱们一道喝酒。”
邓安宜淡淡瞥一眼平煜,对李由俭笑道:“自当奉陪。”
说完,另择了一处宽敞的空地,令手下护卫支帐篷,安顿妹妹和一gān下人。
那位邓小姐静立了片刻,似乎往平煜的方向看了看,转过头,扶着身边婢子的手,不紧不慢跟上邓安宜。
秦晏殊立在原地,冷眼看着永安侯府的人忙前忙后,好一会,才将剑缓缓收回剑鞘,低声对秦勇道:“姐,你不觉得——”
“嘘——”秦勇转眸,示意他噤声。
平煜余光瞥见姐弟俩的举动,牵了牵唇角,负着手转身往帐篷走。
边走边想,这对姐弟,姐姐自不必说,老练圆滑不输男子,弟弟虽还差了些历练,却也还算有城府,不怪秦门百年来长盛不衰。照这对姐弟的资质来看,秦门在教导门下子弟这方面,一定没少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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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一进帐篷便开始忙前忙后。
帐中甚宽敞,地上亦垫了薄褥,但伸手一触褥面,仍觉太过冷硬,小姐体内本就有寒气,若躺在上面睡一晚上,被地上湿气一浸,难保不留下病根。
她将包袱里所有能翻出的衣裳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铺在地上。
忙完之后,伸手摸了摸,仍觉太单薄,不无遗憾的想,若是那篝火正好在帐篷前,将地上的湿气烘一烘就好了,可惜离得最近的篝火都在两个帐篷之外,她们主仆亦没有立场去要求平煜他们帮着张罗。
转头看向小姐,见她半跪在帐篷帘幔前,正扦起帐篷一角往外看。
“小姐,怎么了?”她见傅兰芽面色变幻莫测,定定地望着账外,心中诧色闪过,忍不住问道。
傅兰芽不答,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永安侯府等人,因早料到他们多半会跟来,半点不觉奇怪。
让她觉得既惊异又悚然的是,刚才若不是眼花,她竟看见王世钊匆匆从帐前经过。
她定定地将目光盯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要不是记忆出现差错,前夜她曾亲眼目睹他腹部受了伤。
还记得他衣裳被血氤氲成大片暗红,喘着气背靠在走廊上,怎么看都像是伤到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就在一刻前,他竟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帐外,而且从他行走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姿来看,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因出神太久,她脖颈都变得有些发僵,好容易缓缓放下帐帘,仍觉心神不宁,忍不住再次掀帘往外看。
那晚出事后,她无法亲眼确认王世钊是否真受了伤,但以平煜的jīng明程度来看,断不可能任王世钊欺瞒自己。可见那晚,王世钊的的确确是受了伤。可为什么短短几日,他便能恢复如常呢?
她越想越觉此事离奇,忽然想起平煜,难道他就不觉得此事怪异?
她分外好奇平煜对此事的反应,探头往外看了看,因着帐篷的遮挡,没能在湖边那群人中寻到平煜的身影,暗忖,也不知一会能否见到他,若能见到,婉转地打听打听此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