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媳妇
两人刻意压低嗓音,怕吵着还在chuáng上酣睡的儿子。
见劝不住她,何生也不qiáng求了。他跟着张惜花一块往灶房,瞧见里面没剩几根柴,便立时起身到柴房搬了一把柴过来。
张惜花已经利落地升起了火,架了锅子往里面掺水,昨晚烧的菜多、煮的饭也多,如今剩了不少吃的。
何生看了一看,便道:“别熬粥了,你将昨晚剩下的骨头汤热一热,我喝一碗就得了。”
张惜花忍不住冲丈夫翻了个白眼,恼道:“都快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你怎的还那样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年轻时这般不注意,老了铁定病来找。”
何生张了张嘴,没敢反口。
现在自己的媳妇儿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若是做了让她觉得不好的事儿,她那唠叨劲都快赶上自己的老娘了。
其实,何生只是不想累着媳妇而已。她怀这一胎已很是辛苦,能将就的地方,何生就不愿意媳妇再劳累。
“我熬这粥有什么累的,昨儿的剩饭加点水,烧几把火也就行了。没什么好累的,往镇上有好长的路呢,你得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张惜花说话间,手脚一直不停的忙活。
灶上的火势慢慢旺起来,锅里的水约莫着很快就开了,熬粥得一直注意看着,锅子一开,里面的气沸腾时一冲上来会把粥水洒掉,那样粮食可不就糟蹋了。
粮食不易得,老百姓的老话说得好,‘糟蹋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普通的农户,没有谁愿意去làng费粮食的。
除此之外,张惜花还洗了几个jī蛋,一起放在锅里煮,等熟了就捞出来,这jī蛋除了留下一个给榆哥醒来吃,剩下的两个是准备给丈夫路上饿了再吃。
喝粥容易饱腹,却不顶饿。这样有两个jī蛋撑着,等他晌午时分家来,还可以赶上饭点。
何生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帮忙看着火,并且一言不发地盯着张惜花,她围在灶台旁打转,在越来越旺的灶火映衬下,本就白净的脸蛋被熏得染上一丝红,此时白里透红令人瞧着很是可爱。
偏偏她话头还多,一会说着等爹娘起来怎样,一会又说等榆哥醒来如何如何……那鲜嫩的红唇一张一合,不由自主的,何生就想起来他品尝那张娇艳yù滴的唇时,每一次口齿间缠绵的芬芳。
何生喉咙滑动,突然道:“惜花……”
“嗯?”张惜花不解的偏过头。
何生板着脸道:“做饭就做饭,别说那么多话。”
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么严肃?张惜花十分的不明所以,一时想到可能是丈夫嫌自己吵,便很有点悻悻地闭了嘴。
张惜花闷闷地,总觉得自从怀孕后,自己的qíng绪就不太受控制,像现在似的,她就有点烦恼。因为丈夫从来没有表示过厌烦她说话。只一想到有一丝这个可能,她就开心不起来。
何生看她不开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会,才踌躇道:“我没嫌弃你。就是……就是……”
张惜花睁大眼等着他解释。
何生颇有一种壮士扼腕的架势,开口直接道:“就是说那么多话,你不觉得口渴吗?”
张惜花道:“我没觉得渴呀。”
何生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窘态,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两只手腕,待瞥见一旁放着的火钳,像是突然找到事儿做了,拿起来往灶炉里扒了扒,又塞了两个木柴进去。
有了新柴填入,火势又旺了上来。
张惜花纳闷道:“我不是说不用放柴火了嘛。”
何生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惜花噗嗤一声,笑了,打趣的说道:“你若在这儿呆得不自在,走开便是,我又没求着让你陪我。”
何生:“……”
不过,两个人这一唱一和间,何生自起chuáng后心底那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终于散去,反正此行有没有弟弟的消息,家里的日子依然还得继续过。想开了,何生就没那么愁了。
何生随即笑道:“你让我现在走哪儿去?外边的天色还乌漆麻黑着呢。我哪儿也走不了。”
张惜花抿嘴一笑,道:“那就委屈你陪着我了。”
何生不自在地挠挠头,心想哪里来的什么委屈,媳妇儿定又在拿他打趣呢。
家里有两个灶台,用起来十分便利,这边熬着粥,那边已经热好了几道剩菜。
“可以吃了。”张惜花盛了一碗粥,将锅里的剩菜装盘,灶房里才烧了火,人呆着十分闷热是呆不住的,何生便早已经在门口支了一张小桌子。
何生道:“放着我来端。”
张惜花就让丈夫端饭端菜,她自个儿又整理出一只竹篮,捡了几样菜坛子腌的小菜,包好了放进篮子里,看着没啥可收拾了,张惜花就叮嘱道:“你到了镇上,记得去打一壶好酒。这上人家门,两手空空的怪不好意思的。”
本来昨天张惜花准备在村子里打壶酒的,不过村子里熬的酒味淡,劲头哪里及得了镇上专门卖酒铺子的东西。
况且何生与许淮因着曾经同窗,两人的qíng义向来不浅。许淮也知晓何家的境况,张惜花上门就没打算送贵重的东西,只捡了几样合适许淮胃口的小菜。
瞧着还算周到了,张惜花也就过去与何生一道用早饭。
何生吃东西的姿态虽然斯条慢理,速度却挺快,等张惜花喝完一碗粥,他已经吃饱了。
何生说道:”惜花,你慢点吃,能多吃一些就多用些。我先走了,趁着日头没出来时赶路,路上凉快些。“
”嗯。“张惜花指着那个整理好的竹篮,说道:”别忘记提这个,给许淮兄弟和嫂子他们做个下酒菜。“
何生依言将竹篮提起来,再稍作整理,提脚便往院门外走,清晨尚有一丝凉气,微风chuī拂dàng起何生的衣摆,渐渐地,那人影儿便没入了黑暗中。
张惜花瞧不见丈夫了,这才关了院门。
她回到灶房,先是将今早熬煮的粥用个大的陶碗盛出来,再打了盆水,陶碗放上去凉着。天气热了,公公婆婆、小姑都喜欢早起喝一碗冷粥,这么着,等他们起chuáng,粥也凉透了。
瓢盆碗筷洗gān净、灶台上的灰尘扫gān抹净,待一切整理妥当,张惜花望一眼天色,心里估摸着还得挺久才天亮。于是她又打了一盆井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悄悄地进了房间。
chuáng上榆哥那个小胖子,睡得很是香甜,他的小胸膛缓慢有序地起伏着,鼻子发出细细而绵长的呼吸声,张惜花伸手轻柔地探了一下儿子的体温,见只热出了一丝丝的汗,就让他继续睡着,自己个拿蒲扇过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为了省灯油,张惜花并没有点灯,她就靠着chuáng榻边沿,支撑着脑袋眸光柔和地盯着儿子的睡颜,一边还拿着蒲扇慢慢给他扇着风。
农户日常的生活,都是琐碎而平凡,张惜花却非常习惯而依赖这种琐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如今嫁到何家已经有三个年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