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媳妇
秀娘叨叨絮絮说了很多,直到再没啥可讲,她才止住话头。“哎呀”一声大呼,秀娘笑着道:“也不知道芸姐儿那丫头会不会带弟弟?”她拍拍手,拂去衣摆上的皱褶,急着赶着要回去带宝贝儿子了。
张惜花顿觉耳根子清净了。
罗家为外孙办宴席的事儿,村里很是热议了一阵,之后大家都赶着收割,于是不论说闲话还是羡慕嫉妒恨的,统统消停了。
繁忙的收割,终于因为一场大雨被迫停止。
幸而何大栓时刻关注天气的变化,何家晒在太阳下的稻谷提前收了回来,防止了被雨水淋湿。
隔壁一户关系远的何婶子家就因为不相信会下雨,只顾着在田地里收割,结果新打下的谷粒全淋湿了,被她男人好一顿骂,那何婶子当即就痛哭出声。
谷粒淋湿,如果不早点摊开晒gān,很快就会重新发芽,不仅辛苦全白费了,还làng费了粮食,难怪那何婶子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第二日,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下雨没法gān活,何生就冒着雨赶了牛车往大良镇上走。
直到中午时分,何生便家来了。
张惜花看着他,yù言又止。
何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还没有来信呢。”他把置办的东西从牛车上提下来,递给张惜花。
张惜花接过东西,听到暂时没有回信心里禁不住有点失望。被这一件事吊着,总是很忐忑,恨不得早点得到消息。
何生买了几根猪筒骨,切了一斤五花ròu,另有半斤白糖,一斤红糖,还有三斤的盐巴。加上给妹妹、儿子榆哥带了点小吃食、小玩意。
何元元与榆哥两个人外出串门,回家见到这样多东西,两个人都笑眯了眼。
降雨在一天后停止,太阳重新冒出来,炎热瞬间将雨水带来的湿润蒸发走。太阳出来了就是晒谷子的时候,村里有专门的晒谷场,晒谷场上立时就摊满了谷粒,不止是晒谷场,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屋门前,门前已经空置的稻田,此时都晒满了稻谷。
何家剩下的稻子由男人们负责收割,何元元、何曾氏、加上张惜花与何榆母子二人,分成了三波守着各处晒稻谷。
张惜花因有身孕,又得看护榆哥,何曾氏就让她呆在家里,家里舒坦些,门前、院子里晒的那七、八张竹席稻谷亦需要人不时翻晒。
别家像榆哥这般能走、能说的幼儿,早已经不需要人专门看护,一般就是哥哥、姐姐拖着弟弟、妹妹,每天按时给饭吃,糙生糙养的长得也结实。
自从知道小儿子阿聪被拐卖后,何曾氏几乎要把孙子看成了眼珠子,当着全家人严肃地发话说必须留人时刻盯着榆哥,她在家里时一个错眼没瞧见孙子榆哥,就站起身要出去找人。
婆婆这样惊弓之鸟的状态,张惜花见了只叹了好多气。她医术虽然不错,可对于怎么开解婆婆的心理却毫无办法。
不止何曾氏、连何大栓也是生怕自己孙子再被拐卖了去,老伴让人时刻看着榆哥,何大栓是没意见的。
对此,何生夫妻私底下商量过,既然这样做能让老两口放宽心,大家就按着他们的想法行事罢。
阳光明媚,翻了一遍谷粒后,张惜花带着儿子坐在屋前梧桐树下的竹椅上乘凉、几只jī闲适的在一旁梳理着羽毛。
榆哥玩乐后,早已经陷入沉睡。张惜花将儿子放在竹椅上,只在他小肚子盖了一张棉布防止着凉。
她抬头看一眼天色,估计不会有雨,遂闭眼了假寐。微风徐徐chuī拂在脸庞上,使得人昏昏yù睡。
身材魁梧的男子靠近时,张惜花尚未察觉。
“阿生弟妹……”许淮试探着叫了一句。
张惜花瞬间睁开眼,望见是丈夫的同窗好友,心下一惊,立时站起来,喊了一声人后,便赶紧道:“快快屋里请。”
张惜花心下十分忐忑,劳动许淮亲自上门,估计是自家小叔的消息,当日何生说过,若是有了消息,许淮会第一时间派人或者亲自上门告知一声的。
许淮进了堂屋中端坐,张惜花上了茶水后,就跑到隔壁何二叔家,央了何政去喊丈夫何生他们家来。
何政半大的孩子,跑起来飞快,过得一刻钟,就跑到田地里通知了何生他们。
何生先赶了回去,何大栓决定今天提早收工,便留下收一下首尾,处理完,亦提脚往家里赶。
何生匆匆家来时,张惜花已经给许淮上了一叠煮熟的嫩花生,桌上还摆了一盘自己树上摘的梨。
她没急着问qíng况,而是等到丈夫回来后,再听听怎样。
两个好友间不需客气,面对何生期待的目光,许淮略微沉吟,叹口气道:“阿生,此事说来比较复杂,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何生浑身一震,他努力克制qíng绪,口气平静道:“还请许淮兄直言不讳。”
许淮见他们夫妻二人的qíng绪都比较平静,便直接开口道:“我益州的朋友来信说,只能确定最后是转到了太平州。而现今太平洲正在遭受几十年难遇的洪灾,他那边无法打听qíng况。所以,现在阿聪的近况到底如何,没有办法确定。”
太平州与益州不属于同一个州府管辖,两州虽然比邻但距离相隔远,太平州又属于朝廷最南部,常年多发雨水,闹洪灾频繁,只不过这次灾qíng十分严重,是洪水冲垮了河提,导致下游沿途的土地大面积受灾。
两州之间jiāo通的多条要道已经堵住多时,有甚么消息,也得等恢复通路才能探听得到。
何生与张惜花得悉了原委,两人心qíng都很沉重。
许淮叹口气,道:“阿聪在八年前就被qiáng制卖到太平州挖矿,那个矿区的近况无从得知,如果实在要打探消息,只能到益州后,转往昌平县从崎岖的山路穿过去。”
此路十分难走,别人帮忙打探消息,做到此种qíng况已是不易,如何再让别人继续花费人力、财力寻找呢?
余下的话,许淮不明说,何生与张惜花都懂。
何聪被买家再转给牙行后,牙行瞧见他长得眉清目秀,加之通点文墨,便想把卖他到南风馆里做个小倌。何聪得知后当然不肯从,奈何对方看得紧,逃脱无能,何聪只得把自己的脸划花了。牙行一看破相严重,气得跳脚,当即就把他发卖到最苦最累,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山的太平洲矿区做苦力。
以上发生的一切,许淮说完后,何生沉着脸恳请许淮千万别在自家爹娘面前提及。
他怕爹娘听了承受不住。
许淮十分理解,立时点头应是。
气氛一时间很是沉闷,许淮踌躇片刻,轻声道:“阿生,咱俩兄弟感qíng自不必说。你肯听我一声劝,就让这件事过去罢,别再继续寻找了,时间隔得太久估计也找不到了。”
不找也给自家留个念想。毕竟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何生垂头不语,张惜花沉默不言,她没法代替丈夫作出回答,况且这件事还得看公婆是个甚么态度。
矿区条件艰苦,常年有累死累伤的人,愿做这活的,多是为了一口饭吃的当地贫穷老百姓,或者因犯事被朝廷落罪的罪犯、罪官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