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完结
李皖和却觉出不妥,把背上的刘经宇放下来,让他单脚站着,把周继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下意识地摆出戒备的姿态来,恼道:“钱总管!”
钱总管回过神来,这人脸皮之厚令人叹为观止,他见自己这边的行径被周继戎一眼看破,却还能睁眼说瞎话,脸上笑眯眯地道:“误会误会。这本是要捉拿混进庄来的毛贼,一时没有看清原来是几位。这位是?”他却也不问周继戎的来历。
那看马的两人不过就是寻常庄丁,周继戎无缘无故也不会见人就砍,不过是敲晕了丢在院中草丛里。想来是他去寻李皖和他们时这两人被人发现,这总管也不动声色,料到他们还得回头来寻马,这便定下了这等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之计。
周继戎瞧那几个庄丁,倒像是练过些年的功夫架子,可是也不过如此,他并不放在眼里,当下满不在乎地接口道:“我是他们的主子,迷路走进来的。你现在看清楚了,那就让开。我们要走啦。”
钱总管刚要张口,周继戎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飞快地道:“多谢你为我这跟班请了名医,诊金很贵是吧?要百银万两?偏巧了我这里也有枚件东西正好可以当作谢礼。”
他从袖子里一掏摸,拿两个手指挟着粒什么东西飞快地往钱总管眼前一晃,随即收回来握在掌心里,从容自若道:“这是那年机缘巧合,我在关外遇到个云游的神医,偶尔得来的一枚神丹,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就送给你老人家延年宜寿。这药怎么说也值个黄金万两,扣掉欠名医的诊金,本来你还得给我倒找些银子,不过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你把其他的马送我,就勉强算扯平好了。。”
说着话把那物事往钱总管手中一塞,道:“就这么着的说定了。”
李皖和站得近,眼尖地认出那不过就是他前几日吃剩下的松子糖而已,纵然按情理说他得站在周继戎这一边,可脸上到底还是没忍住露出一分古怪神色,忙低下头去掩饰。
钱总管是识货之人,待看清手中是嘛玩意,一张橘皮老脸上先就是一阵抽搐,心念电转之间已动了无数念头。不过这事他算计在先,便占了理亏一条。
他明白人家这是看穿了所谓名医的把戏,于是有样学样的也弄个灵丹出来,只是你好歹也掏个药丸出来才像样么,这般拿个松子糖充数,敷衍都懒得敷衍的德行简直叫人忍无可忍,把个松子糖当灵丹这件蠢事自然是个人都不会做。
若是用强,先不说庄子上已改行多年,不再做那强取豪夺的买卖。就看对方这有恃无恐压根不把自己这边人多势重放在心上的架势,钱总管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一把岁数并非全活在了狗身上,多少也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即便周继戎看起来精致秀美得和朵娇花没什么两样,可能悄无声息地摸起山庄里来,轻易放倒两名壮丁却丝毫不被觉察的人物,无论如何与和娇弱沾不上边。真个动起手来,也未必就能占得着好处。
他老人家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当下还能抹得下脸皮来僵直地打个哈哈,干巴巴地道:“其实,这位神医是老奴多年的朋友了,几位是山庄的客人,本就不该收几位的银子。看在老奴的一点薄面上,这次就这般算了。这位小公子的灵丹老奴也收不起,还劳请你拿回去吧?”
周继戎闻言只是一笑,轻描淡写道:“如此也好,这灵丹来之不易,其实我也不太传呼是给你。”他伸手从钱总管手中拿回那粒松子来,突然咦了一声,放出凌厉的目光往钱总管面上一扫,冷冷道:“老子的灵药,怎么到了你手上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松子糖了?”
他语气森然无比认真,弄得煞有介事一般。钱总管一愣,心中便只想破口大骂,还真没见这这般不要脸蹬鼻子上墙的人,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了,居然反过来还要讹人到底不成!可是周继戎那目光里杀意冰冷凝练得有如实质,仿佛冰锥一般刺得人皮肤都生出刺疼的错觉来,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周继戎有意震慑住他,免得他再生出别的心思来。见这小老头神色僵强,这才收回目光,换了付笑脸道:“原来是老子拿错了,一开始给你的就是松子糖,药还在老子口袋里呢。”
钱总管抹着额头上的虚汗,果然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他还怕周戎咬定了药被自己掉包不放,这人老成精,查颜观神地认为周继戎行事干脆利落,那些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小手段大约为他不喜,索性投其所好地将话摊开了来说。摆出一脸苦像来向周继戎道:“实在不瞒这位小公子,只因我家二庄主急着置办一批礼物,其中指名要好马,找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偏巧遇上这两匹神骏,这才想向这位李公子卖马,失礼之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第63章
周继戎虽然蛮横粗暴,却更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他翻墙进来之前先对这个山庄暗中观察了一番,知道这庄子里年富力强的庄丁可不只是眼前这么些人,虽然全加起来他也不放在眼里,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该谨小慎微,不必再横生枝节。
他主要是来寻马,如今撇去刘经宇白拆了一条腿不算,在他眼里人和马都称得上安然无恙。他也没吃多了平白地见人就想要结仇,这地方隐密而险要,眼下虽用不到,但若能借此结交一方,作为一步闲棋搁着也是不错。
因此他格外地好说话,对钱总管此前的行径也不置可否,只是懒洋洋地道:“老子那马性子都不太好,就算真被你弄到手了,也没人驯服得了。”
这事儿钱总管确实深有感触,之前他让人把马牵回马厩的时候,那匹白的不知怎么的就闹了脾气,一口咬住了牵马仆从的头发就是不放,挣扎间险些把头皮都给扯下一大块来。那黑得跟煤似的另一匹也是,看着不声不响老实本份的,一进了马厩就尽显马中恶霸的本色,立即霸占了整个马槽,连踢带咬的欺负得其它马儿只能在角落里挤成一团。钱总管只好让人单独给它俩腾了个马厩出来。
当下钱总管对周继戎这番话也颇以为然,只是明面上却不好表示认同,当下笑道:“这倒是无妨,这儿只是一处别庄,至于别的庄子里也大有擅长驯马的人在,暇以时日,总能见效。”
周继戎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又如何?老子不过随口一说,又没真打算卖马!你能不能驯服又有什么干系?老爷子你还是趁早上别处去找一找,说不着还能寻着更好的。老子这马你就不用惦记着啦!”
说罢看住钱总管,头也不回地吩咐李皖和道:“小李子,备马!咱们走啦!”
他一双眼眸幽黑清澈得跟秋水似的,里头却显得毫无情绪,只是平淡冷漠地看着钱总管,并没有再带出煞气来压迫他老人家。可饶是如此,钱总管不知为何也觉得悚然而惊,身上悄悄地就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可是眼看差事办不成,他心里又有那么一分不甘,眼看周继戎拨脚要走,心里还没想好怎么办,口中已经不由自主道:“慢,慢着!”
这两天一但‘慢着’这个词蹦出来,接下来就准没有好事,周继戎最烦到就是听到有人说什么狗尼的‘慢着’。他那装出来的温文客气的表相与他本性相违,这会儿有点绷不住,已经张口闭口满嘴老子老子的说话。闻言眼睛睁圆眉头一竖,仍是秀丽的五官却隐隐就带出一分戾相来,他声音倒还是平平,只是略不甚耐烦地道:“怎么着!钱总管还要留客不成?”
接触到他的目光,钱总管又是遍体生寒,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心道这也是见了鬼了,想周继戎的年纪也不过比他孙子大个几岁,言语虽然颇有些粗糙放肆,可也没怎么恶行恶状地吓唬人,面相更是秀美娇嫩得仿佛掐得出水来,怎么偏偏几次三番就让人有种极度危险惧怕的感觉。
不过周继戎提到留客两字,钱总管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老脸上堆出笑来道:“正是这般说法。各位远来是客,毕竟买卖不成情义在,最近的镇子离这儿也有五六十里,方圆十里内也寻不到什么村落人家,又全是山路不好行走。眼看天色已晚,几位也赶不到集镇上去,不如在此地留宿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周继戎眉心微微一跳,意味深长地扫了钱总管一眼,淡淡道:“我们此外还有些同伴,不过老子急着找马,先来了一步,便是今天走,一路自然也有人照应……”说完间转念想到自己的馒头虽然跑得快,可他到了这儿又是观察地形又是翻墙打狗寻人找马地折腾了这么久,方真等人便是再怎么磨蹭,这个时候也应该赶上来了。
他一点儿也不反省自己把标记留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只疑心是几人弄不清方向迷了路,心下免不了要挨个腹诽一番。
钱总管查颜观色,那能看不出他话里提防警告的意味,只作不知道:“老奴就是一番好意,除此之外,您不肯卖这马,老奴也不能强求。只是正巧今日二庄主也要到了,如此神骏,他连见也不得见,也实在可惜。”
周继戎稍一思忖,他看中了这地势,有心收作已用,见一见倒也无妨。当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见一见就见一见。”转头对刘李二人道:“咱们先不走啦,吃顿饭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刘李两人之前看个大夫就吃了大亏,心中都颇有余悸。眼看周继戎这就要答应住下,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对方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不由得都是大急。
李皖和道:“小王……少爷……”刘经宇若不是腿脚不方便,几乎想扑过来抱他的大脚,惨兮兮叫道:“大宝儿弟弟!”
钱总管这才想起一直没有问及对方姓名,隐约听得李刘两人对他的称谓,琢磨了一番便自作主张地捏合在一起道:“这位……王大宝少爷,这边请!”
周继戎再次被坐实王大宝这么个极为喜庆的名字,偏又不好多作解释,木着个脸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再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气咻咻地跟着钱总管就走。
他三人仍回了前头的院子,钱总管倒是十分光棍,知道这些人也未必看得住这王大宝,把原本守在门口那几人全部撤走以示磊落。周继戎在周围稍稍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无人监视,对钱总管如此识相的地方十分满意。
本来有人守住院门口也无济于事,如今撤了下去,更是省了他不少工夫。回房间叮嘱了刘李两人几句,自已一人出得门来,也不走正道,翻墙上房地顺着房顶一路朝应该是山庄中心的院落摸过去,准备先探一探这小老头子的打算以及那二庄主的虚实。
☆、第64章
他天赋禀异,做起这种事来格外的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钱总管的踪影。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翻下来,伏到后窗那儿听着。
里头钱总管正在交代各人今晚的布置,并没有发现屋外多了个听墙角的。周继戎听他吩咐了几句,倒都是些寻常事务,并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在里头。
周继戎耐着性子再听下去,不一会儿果然听到另一个似乎是钱总管心腹狗腿的人问道:“那王大宝几人,总管究竟是做何打算?这王大宝只怕不是他真名吧?这样的人物……谁家爹妈缺心眼给取的这名字……“
周继戎深以为然,心道老子才不叫王大宝呢!屏息再听下去,只听那钱总管笑道:“你管他爱叫什么叫什么。老实说,这位爷身上有股邪性,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瞧你一眼,都跟冰刀子扎人似的,老夫还真有点儿怕他。他那马儿再好,他要不肯卖。我是不好再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钱总管笑眯眯又道,“庄主一再传信,让咱们将二庄主视作主子一般看待,不得有半点轻忽。这还是二庄主吩咐下来的第一桩差事,咱们总该尽心尽力办好了,至不济也得投其所好不是?我听说咱们那位新来的二庄主乃是一表人材的年轻俊杰,风流多情名声远扬,平素不知赚了多少男男女女的芳心。他亦是最喜爱与这等俊美无畴的少年人物来往。王大宝那马虽好,却那里及得上他本人,他这般的人物放眼泔潼城中也难得一见,自然要留着他,给咱们新庄主好好瞧一瞧,交个朋友才是。他就是再不讲理,难道还能看也不让人看么?如此一来也显得咱们会办事。”
他还想着若是这新来的二庄主有手段,到时人与马一并到手,岂不更是一桩美事。不过想想王大宝那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的气势,也觉得这念头十分地悬乎,于是忍住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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