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
无方掖着两手,看他的目光既近且远,“既然你和瞿如在一起了,就要对她好。你们相处过几个月,她心思单纯,你应当已经很了解了。”
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苦难,当时也不知怎么,心神散乱,有一瞬把瞿如当成了她,结果事qíng就变成了这样。后来听见内官禀报这里的qíng形,说丽泽之畔红灯四起,飞来城的主人今晚办喜事,他便愈发绝望和自bào自弃了。来阻止么?来不及了,和白准也不能对立得那么明目张胆。天上红莲的光映照宫窗的时候,万般愤恨化作肆nüè的风bào,昨晚瞿如应当不怎么好过,所幸这鸟的自愈能力qiáng,今天又活蹦乱跳了。
毕竟名义上的同门,加之无方看顾她,他对那只鸟不能太绝qíng。但她的口无遮拦令他很厌恶,chuáng笫间的事就这么宣扬出去,他的帝王威严简直被她糟践得dàng然无存了。看来容她在外面是不行的,留住她,至少还有一点用。后宫的空房子多得是,把一处改建成鸟笼,一点都不麻烦。
“我此来就是回禀师父,要接她进宫。”他嘴里说着关于瞿如的话,却连一道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她。低下头,面上没有喜色,自顾自道,“我是男人,自己做的事,后果要自己承担。只不过她进宫后行动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师父要见她,还请师父入宫。”
无方不置可否,瞿如这样的鸟,失去自由后会如何,她无法想象。但人各有命,谁也顾不上谁一辈子,她想问瞿如的意思,令主却抢先了一步,“你打算给小鸟一个什么封号呢?虽然她是只鸟儿,但既然到了人间,就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你又是人间帝王,办事不周到,可是要遭四海八荒耻笑的。”
他有些犹豫了,一只鸟,让她为后为妃,显然是不合适的。如果她像无方一样,道行足够维持人形几十年,那封了就封了。她呢,空活那么大岁数,耳朵尖缩不回去,两只翅膀时不时要bào露,万一重大场合露了相,他难以向天下人jiāo代。
他思忖再三,“这事我总会给她个说法的。”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想好。”令主转头看了瞿如一眼,“小鸟,你愿意就这么跟着他走吗?”
瞿如怔在那里,“我是要做皇后的,你怎么能没想好?”
和一只鸟发生关系已经够丢人的了,尤其还要当着他喜欢的人的面讨论,明玄觉得无地自容。他们bī得紧,他又有些恼羞成怒,本来就是瞿如自己投怀送抱,她也算求仁得仁,现在却要求这么多,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和局外人探讨,完全没有必要。他走到瞿如面前,平和了心气道:“师姐不是喜欢我吗,给我一点时间不行吗?即位大典还没举行,连我自己都不是正经皇帝,你哪来的皇后当?”
这么一说,瞿如动容了。鸟大了,对爱qíng也是有渴求的,既然他有实际困难,她也不好qiáng人所难。反正师父的婚姻生活就是她的目标,她一回手指向令主,“你可以做到像师娘对待师父一样吗?”
明玄怔愣地看着令主,落拓不羁,头上长角……不对,这角先前是没有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迟疑地微笑,“你这是……”
令主哦了声,抬手摸了摸那对犄角,“没什么,这是我们夫妻和睦的标志。昨晚谁都没闲着,你懂的。”
明玄的脸瞬间就黑了,旁边的璃宽茶和大管家对看了眼,唉,他们都很忙,他们俩是多余的。人生空虚,为什么自己的取向如此坚定呢。当初在魇都的时候姑娘严重匮乏,有的偶开始慢慢变弯,兄弟之间也可以发展出点旖旎的基qíng来。可惜璃宽茶和大管家两个是笔直笔直的,否则就凭每天早上相约抽两根的jiāoqíng,怎么也该找到幸福了。
最终瞿如还是跟着明玄走了,被爱qíng蒙蔽了双眼的鸟,就算有人劝,也绝对听不进去的。
金冠华服的皇帝临出门时回身向令主拱手,“司天监已经看好了吉时,就定在明日正午,到时还望你准时参加。”
这是他的职责,根本不容他回避。令主道好,君王和麒麟相顾,都是荒寒的表qíng,可能从来没有一代搭档像他们一样吧。
璃宽茶看着瞿如和明玄一起上了马车,站在墙头上的他忽然悲从中来,“那鸟儿就这么走了?”
大管家点头,“是啊,走了。”瞥了璃宽一眼,“你看上去心qíng不怎么好。”
璃宽怅然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心qíng就不好了……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喜欢小鸟,那时候一起去寒林,一起下酆都,后来她还陪我去钨金刹土讨剩下的聘礼,我们俩做伴也挺好,一路上我都没有想家。现在……”他越说越难过,一头扑进大管家怀里,哭着说,“照柿啊,我好像失恋了,她喜欢上别人了。如果是寻常妖怪,我还可以来一场决斗,可那是个佛二代,我恐怕打不过他。”
有什么事是qíng敌比自己qiáng大更让人悲伤的?大管家抚抚他的头发,“过去每八年你就失恋一回,我给你算过账,你已经失恋一百零八回了,怎么还没习惯啊?你看你这样的还来找我哭,我几百年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是不是应该去死?好了,别哭了,你还有机会。”
璃宽茶抬起婆娑的泪眼,“还有什么机会?”
“你可以等他们分手啊。”大管家不厚道地说,“你认为小鸟和那个姓明的能海枯石烂?别开玩笑了!明玄是个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而且他不简单,主上破了小妙拂洲的幻境,罗刹王就这么消失了,你猜猜他去哪里了?哪个被假冒的皇帝归位不需要披荆斩棘一番,唯独他,复位得这么顺利,大大的不合常理。”
大管家的眼睛微微乜起,散发出智慧的光,璃宽茶忘了擦泪,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照柿,没想到你这么善于分析。这件事主上虽没说破,但心里应当是有底的。可又能怎么样,明玄有帝王命格,命里注定主上必须为他证道。反正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主上和魇后的,管他姓明的玩什么花样!只是可惜了我那鸟儿……”
“如果她回来,你还要她吗?”大管家龇牙笑笑,戳他的肺管子,“她跟了明玄,说不定买大饶小。”
璃宽茶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假如真出现这种qíng况,他应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很明确地答复他,“那我就当个便宜爹好了,反正这些年玩也玩够了。我们妖对贞cao没那么看重,她才跟了明玄一个,我自己的黑历史多到数不过来,为什么还要去计较人家。”
大管家听后很佩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兄弟,大爱无疆。”
璃宽茶拱了拱手,“过奖过奖。”
举目远眺,皇帝的车辇被满城槐花遮挡住,已经找不见了。小鸟刚走,他就开始盼望她和明玄闹翻。有些爱,触手可及的时候没有发现,等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其实小鸟这人,除了天马行空和色气满满,没什么大的缺点。他可以忍受她想一出是一出的疯狂,也可以忍受她三句话不对,就把他的脑袋踩进土里的bào力倾向。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也有很多小美好可以怀念。只是她太薄qíng,眼睛里只有她那个心怀叵测的师弟,把他这个绝世好男人当成空气。等着吧,有她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