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
孰湖无限落寞,“可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上,他一定很生我的气,所以根本不想搭理我。”
角虎看着昔日好友弄得分崩离析,心里也不好受,他试着开解孰湖,“世上哪有什么仇能记九千年。他就是着急回家看娘子,毕竟有家庭的人,和我们不一样。”
哥们儿qíng意重,就别在意那么多细节了。他又问她,愿不愿意低个头去见他,孰湖想了想道:“我这次来中土,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想见他。我以前比较蠢,光知道听娘的话,后来我娘死了,我就开始思考以前的事,原来我娘说的不一定全对。友谊是不会随着朋友的外形改变而改变的,我一定要和他道个歉。”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角虎向东方眺望,“我进皇宫前就打听过了,他在东面的丽水河畔建了一组楼阁,我们驾云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孰湖高兴起来,她霍地张开了两翅,“那就别等了,我们说走就走。”
参加意生身的即位大典,是让着光持上师的面子,既然大典已经完成,那他们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孰湖没等角虎念诀,驮起他便往东去。快要入夜了,长安满城张灯结彩,比起山林间错落的dòng府,这种集城而居的生活,是比四大部洲别的地方热闹得多。
他们飞得快,身下灯火飒踏如流星。过了几重城门,赫然见一处高楼矗立在晚霞中。孰湖绕着它飞了两圈,发现楼里有个美人正打坐,灵力缭绕中的一张脸,美得不染烟火。之前就听闻白准聘了钨金刹土的灵医当夫人,灵医据说是刹土第一美人,孰湖心里不服气,修炼中的女妖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要排第一,何其难!可是现在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也能理解为什么白准连晚宴都不参加,匆忙回来陪伴娇妻的心qíng了。
两人停在空中,不敢贸然登门,角虎沉吟:“没看见人啊,好像不在。”
孰湖有个合qíng合理的推断,“一定是洗澡去了。”
两个小伙伴相视一笑,露出了了然的表qíng。不过接下来就难办了,到底是现在就拜访好呢,还是等他们忙过一轮再登门比较好?
正商量,冷不防一团黑气窜到半空中。定睛一看,一个银发少年手持钢叉,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他们直冲过来。钢叉舞得呼呼生风,边舞边喊:“咄,何方妖孽,胆敢偷窥我家魇后!”
他们忙闪躲抵挡,无奈这少年势如破竹,小小年纪道行不深,却有一股不要命的赤子之心。角虎知道他是白准手下,自然不能还击,连连后退着,“别打别打,我们是你家主人的老友。”
奉命守护魇后的璃宽茶发现两个陌生妖怪靠近就红了眼,他才不听他们的鬼解释,咬着槽牙道:“胡诌,我家主上根本没朋友。”
虽然令主的原话是自己帅到没朋友,但璃宽茶跟了他上千年,他确实没有朋友这个事实,也是不容回避的。
他高喊哇呀呀,为自己壮声势。这两个来者看上去道行不浅,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对手,但为了完成令主的嘱托,他就算拼死,也不能让陌生人靠近飞来楼。
角虎和孰湖简直要为这小妖鼓掌,如此忠心耿耿,是白准的福气啊。
外面咋咋呼呼,终于拽回了深修中的无方。看见璃宽以一敌二,她一踏栏杆身形上拔,抽出软剑便朝不速之客刺过去。
所以护短这种事是不分族群的,只要自己人在和别人打斗,不问青红皂白先砍别人再说。白准的这位小娇妻也不是善茬啊,孰湖摆手不迭,“别打了,嫂子,我们不是坏人,是阿准幼时的好友。”
无方毕竟不像璃宽茶,听他们这么说,收住了剑道:“从未听他提起过幼时好友,你们不要浑水摸鱼。”
当然不可能听他提起,九千年没联系了,鬼才想得起他们。然而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了大概连门都进不了。角虎为了自证,慌忙道:“我们真的是他老友,他什么都好,就是爱哭,哭起来地动山摇,是不是?还有一个毛病,一紧张就结巴,长得那么黑却特别爱美,小时候喜欢戴花……”
无方已经可以确定他们的关系了,让他别说了,因为实在听不下去了。
既然是老友,当然是上宾,她客客气气请他们进门,作势怨怪璃宽茶莽撞。璃宽只是笑,“属下尽忠职守,主上没有回来,属下就得放亮招子保护好魇后。”
孰湖讶然看角虎,“怎么还没回来呢?你不是说他回来陪夫人了吗?”
角虎摸了摸后脑勺,“我不过是揣测,没断言他一定回来了啊。”
无方听他们这么说,顿时有些着急了,“他不在宫中吗?皇帝登基,他去为他证道了,怎么人不见了吗?”
她如临大敌的语气吓了角虎和孰湖一跳,他们忙说不,“之前是在的,在圜丘看见他了,威风得不行。不过大典过后人就不见了,想必是忙别的事去了,毕竟他现在重任在肩。”
其实说这话,角虎心里也没底,圜丘上他的肢体表现出来的信息似乎不那么妙,但他是麒麟,又那么大只,谁能把他怎么样呢。
他舒了口气,“嫂子为什么没去参加大典?我听说人皇曾经在你门下,徒弟的登基大典,不去见证真可惜。”
无方为他们斟茶,笑了笑道:“你们是阿准的朋友,以你们的修为应当已经看出来了,我是煞。这样的日子八方能人云集,我要是出席,一则怕坏了徒弟的好事,二则怕给阿准惹麻烦。麒麟和煞在一起,本来就不合常理。”
角虎笑起来,“嫂子千万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开明的人,没谁会在出身上做文章。以嫂子的天人之姿,别说是煞,就是罗刹……哎哟。”
他没说完就被孰湖狠狠掐了一把,钓星的好色老朋友当然是知道的,虽然他不至于gān出出格的事来,但新嫂子面前口没遮拦总归不大好。
孰湖东拉西扯着,“嫂子别听他胡说……这茶很好喝啊。”
无方礼貌莞尔,听说白准人不见了,心里终归七上八下。扭过头看璃宽,低声道:“派个人去宫门上打探一下吧,我让他带大管家一起去,他又说麻烦。这个人……”说到最后语气里尽是嗔怪。
璃宽道是,“魇后别着急,属下即刻让照柿跑一趟。”话音才落,听见门上传来令主的声音,压着嗓子,像在低声吩咐着什么。璃宽喏了声,“这不是回来了吗。”
孰湖和角虎立刻站起来,无方的心方落回肚子里。到楼口迎他,见了他的人,未语先笑了。
他快步上来,伸手牵她,“等急了吧?”眼风一扫,发现屋里还有别人,先是一愣,纳罕道,“你们怎么来了?”
孰湖向前蹭了两步,小时候的事虽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她每每回想起来,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到底难堪,她期期艾艾地,“阿准,先前在圜丘看见你,我没好意思上来和你搭话……”
他脸上没有喜怒,抚了抚额道:“忙了半天,到现在才闲下来,好累。我今天没兴致招待了,你们先回去吧,有话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