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刀
秦世遗的身影消失在白虎门后,刚入青龙门的萧离恨立刻折回朱雀门,摸索着冰chuáng染血那侧的地面。他在寻找,寻找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不想秦世遗知道,也不会告诉秦世遗。
但秦世遗很想知道。
“萧离恨,你有很多秘密。”秦世遗说这句话时,他的红剑已架在萧离恨脖子上。
他守着这一刻守了很久,作为身经百战的杀手,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定力去守,萧离恨是高手,高手会有极高的警觉心和不可破的罡气圈,所以他只能等,等萧离恨分心的一刻。
他等到了——萧离恨不知找到了什么,拿起观察,就这短短一瞬,他身形一动,快如闪电。
他的剑和轻功一向很快,可他还是迟了一步,萧离恨找到的东西已被放入怀中,他没看到。
他的自信受到了猛烈冲击,他快,萧离恨也快,他们的速度几乎不分上下。
萧离恨侧头微笑,仿佛自己脖子上架着的不是要人命的剑,而是一个玩具:“你这是做什么?”
“我对你的秘密感兴趣。”秦世遗的手稳如金刚,没有开锋的剑刃紧贴着萧离恨的动脉,剑本不能杀人,但在他手中就成了杀人的剑。
萧离恨也不敢小看这把剑,他蹲在地上,秦世遗站着,高低落差和行动不便会成为他的致命点。他该为自己的分心感到遗憾和懊悔,可他还是在笑,笑就是他的武器,他有足够的资本笑。
“你以为你赢了?”萧离恨笑道。
秦世遗握剑的手没有动,他手不动时,就说明剑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杀人:“我以为我没有输。”
萧离恨道:“你一定没有输过。”
秦世遗道:“你未必每次都赢。”
萧离恨道:“如果我动了,你的剑是不是就会削下我的脑袋?”
秦世遗道:“何不一试?”
萧离恨道:“我死了,你将再也找不到风无痕。”
秦世遗道:“你可以不死,却可以残废。”
萧离恨笑了:“那你恐怕要输了。”
秦世遗淡淡地道:“哦?”
萧离恨道:“你应该知道我易容术很厉害,我不但可易容百岁老人,还可易容三岁小儿……”
“岁”字刚出,秦世遗的剑已削向萧离恨脖子。
他的剑很快,你绝不能说他的剑慢,但萧离恨还是避开了。他避开不是因为他比秦世遗快,而是他用了一种独门功夫。
缩骨功!
萧离恨全身骨节忽然如被斩断的剑,矮了一截,一招“燕子掠地”式后,人已掠到三丈之外,他指尖一动,一朵梅花割破空气,展开花瓣,恰好包住秦世遗的剑尖。
梅花很美,像妖娆的女人一样,自带吸力紧贴着剑尖,这是葬花,要人命的花,它会让剑生锈、迟钝,成为废铁,等你解决它时,你可能已死了。
但这是秦世遗的剑!
秦世遗厉喝一声,旋转手腕,花顿时分裂成数片,向萧离恨飙she过去。
萧离恨此时距离秦世遗不到一丈,他立刻向后空翻,左手双指夹住一片,口中衔着一片,身体灵活如蛇,避过要人命的花。
秦世遗的剑bī至眉睫,萧离恨抽。出叶链,缠向红剑,叶链巧如虬龙,紧紧攀住剑身。
秦世遗的剑停了。
秦世遗浑厚的内力猛如奔雷,顺着剑身冲向叶链,但却像撞到空气一样,软绵绵地无处着力。
萧离恨在以内力抗衡,他的内力就像一个无底dòng,灌不透,这是优势,能化对方内力于无形,保护自身。
不幸,他的对手是秦世遗。
秦世遗下盘一沉,双足竟深陷地底一寸,左手握住剑身,全身经脉互通,形成一循环体系,内力由右手出,再由左手回,继而再出,源源不断地补给,每一回入的内力,下一次出去时,必定比上一次qiáng猛。
萧离恨脸色有些变了,秦世遗的内力就像撞钟,一次比一次撞得剧烈,余音回dàng产生的效果也一次比一次震撼,他内力灌不透,但却会被撞得四分五裂!
他目光一深,内力瞬息变化,竟从无底dòng变作吸人命的黑dòng,秦世遗的内力皆被他吸入体内。
秦世遗脸色一沉:“冥阳功?”
萧离恨面色越来越红润,他很开心,能得到高手的内力无论是谁都很开心:“可惜只有残卷。”
萧离恨记忆力很惊人,只是刚才那点时间,就记下了冥阳功的jīng髓。
可残卷毕竟是残卷,只要不是完整的冥阳功,就一定能破。
秦世遗双足又往下陷一寸,地面碎裂溅起的沙石,竟在他浑身包裹的剑气作用下,浮在半空,他只要一动,沙石就会化为利刃扎入萧离恨的心脏。
这时候,东南角响起了机簧声。
秦世遗与萧离恨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撤手。
他们耳听八方,注意力在机簧声处,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秦世遗一剑之下,必有亡魂,但方才他出了两剑,萧离恨还活着;萧离恨的葬花出现,必有死人,可花已粉碎,秦世遗还活着。
他们是敌人,也是彼此不可多得的对手。
萧离恨笑了,秦世遗嘴角也有难得的笑意,男人的友qíng不必多言,只需要放下剑,端起酒,今后就是朋友。
萧离恨笑得很真诚:“你不觉得我们不做朋友,做敌人太可惜?”
秦世遗绷紧的面部柔和很多,他放下剑,用无声的行动说明一切。
萧离恨倏然一笑,足尖一点,掠至机簧声处,秦世遗与他同时到达。
两人贴在墙边,声音越来越响。
突然石壁一凹,竟成一扇门形,由左向右启开。
此时萧离恨在门右方,他没有利器,一旦门后迅速蹿出一只怪物,他一定不能及时宰杀。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秦世遗便明白他的意思,电光火石间,两人的位置已经jiāo换。
门开了,门后没有怪物,只有一个人。
风怡!
风怡的脸一片惨白,她如秋风中单薄的落叶,全身颤抖得好似风一chuī就会飞走似的,她走得很慢很慢,看到萧离恨,她震惊地睁大眼,幸好她是经验老道的女人,她立刻眼珠往后转,示意她身后有人。
他们两人一跃,展开四肢,如蜘蛛般贴在天顶。
她身后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让她害怕成这副模样?
萧离恨与秦世遗知道后面有人,却没想到来的不是人,是两个怪物。
两个怪物都瘦得像竹竿一样,你很难想象人能瘦成那样,五官全毁,身体蜷缩得变形,皮肤gān瘪,左边怪物的右手袖管空dàngdàng地束在腰间,左腿被齐膝砍断,接上了一只木脚。右边的怪物则与他相反,没有左腿右肢。
他们进来时,带着一股腐朽的酸气,恶臭、刺鼻,只有长年扎根死人堆的怪物,才有这种臭气!无论哪个在胭脂堆里生活的女人,闻到这种臭气,都会脸色发白,就是萧离恨也难受得想吐。
怪物就该有怪物的模样,可他们偏偏去做人,学人类穿衣服,还穿着花里花俏的丝绸缎子,颜色张狂鲜艳。不但不美,还显得他们更丑陋、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