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刀
酒已gān,qíng未断,他们需要qíng感放纵,也需要身心放纵。
不知谁先张开双臂拥抱对方,当他们血液沸腾到头脑的时候,火热的唇已彼此相贴。
然后,身体紧贴,毫无fèng隙。
“这世上还有一物能化解仇恨,那便是‘qíng’,秦世遗,你能为qíng而放下仇恨么?”
秦世遗没有回答,正如他的人生一样,悲剧、无奈、无从选择。
秦世遗走了。
萧离恨从酒香中醒来的时候,天已亮,山dòng已空,连气息都空了。
萧离恨怅然若失地望着滚在一边的酒坛,睡前,酒坛就在脚边,醒后,酒坛却远在他碰不到的地方,除了秦世遗,还有谁会这么好心地帮他移开。
他无奈地扶着胀痛的头,自嘲地失笑:“我给自己取名‘离恨’,是为了让自己远离仇恨,现在想来,这名字该用在你身上。”
萧离恨收拾了一下,叹口气,从山dòng一跃而下,借由冥阳功引起的吸力,减缓下坠力,然后缓慢落地。
这里没有云雾,也没有人烟,只有一片空白。
空的地,白的景。
荒无人烟,白雪漫天。
这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但他知道,这里居住着两位隐世高手。
他从腰际拿出一个小竹哨,对空一chuī,只见天际一只苍鹰呼啸而来,落在他的臂上,倨傲地扬起头,盯着他。他笑着掏出一块ròugān,递给苍鹰,苍鹰不客气地叼住,然后展翅飞入白雪之中,落到一个男人肩头。
“臭小子,你又来讨酒喝?”声音刚起,那人已在萧离恨面前。
最初映入眼眶的,是一头苍白的长发,长发没有梳髻也没有盘起,张狂地散在风中。他的白发显示出他的不年轻,但你看到他的时候,你一定很惊讶,因为他的容貌与二十岁的男子别无二致,你甚至看不到一丝皱纹,从声音里也听不出一点老态。
这是个张狂不羁的人,一身火红的长衫,他好像不怕冷,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怕冷一样,在寒天冻地的雪天里胸口微敞,露出结实的肌ròu。
“凤前辈,别来无恙。”萧离恨将自己带下来的酒坛拎起来,晃了晃,“小辈前来探望前辈,特意带来一坛逍遥林的醉仙酿。”
“哦?难得你臭小子会带酒来,本座倒要尝尝这酒的美味!”话音未落,凤璇阳的掌已拍向萧离恨面门。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接不得,一个身负冥阳功的高手,他的掌就是吸人命的掌。
萧离恨也没有接,他笑着翻掌,与凤璇阳的掌相贴。
刹那间,他们足下掀起烈风,风沙走石,以他们自身为弧心,向四周挥dàng开去。
这一掌没有僵持下去,凤璇阳撤了掌。
“你的冥阳功jīng进不少。”凤璇阳负手道。
萧离恨笑道:“尚可、尚可,比不上前辈您炉火纯青。”
凤璇阳斜睨他的酒坛一眼:“少说漂亮话,我看你不是来送酒,是来找人的。”
萧离恨笑容一僵,只听“嘣”地一声,酒坛上裂出一道痕迹,酒坛是空的,所以没有酒漏出,他也当然不是来送酒的。
萧离恨叹口气:“看来是我败了。”
凤璇阳扬起眉头,好像听到萧离恨承认自己失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qíng:“你败在哪?”
萧离恨叹口气:“败在少带了一坛酒,少jiāo了一个酒友。”
凤璇阳扬声大笑,宽厚的手掌拍在萧离恨肩头:“臭小子,走,带你喝酒去。”
萧离恨问:“那么人呢?”
凤璇阳朗声道:“人有,酒也有。”
萧离恨问:“他没死?”
凤璇阳道:“他活着。”
萧离恨摇头道:“那他一定生不如死。”
秦世遗确实生不如死。
他闯过了机关阵、走出了迷阵,勉qiáng躲过了冥阳功,却败了。
他败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件事,世人传言凤璇阳会冥阳功,却无人传言凤璇阳也是用剑高手。
他就是败在凤璇阳的剑下。
这不是天下第一剑,却比苏成志的剑更快、更准,所以他败得彻底。
连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都胜不了,谈何杀了天下第一刀?
秦世遗握着剑,站在雪地里。白雪皑皑,纷飞落至他的肩头,他仿佛与天地飞雪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曾经充满炽热火光,现在却冰冷得如同将熄的微火,弱得几近熄灭。
实力的差距,报仇不得的绝望,撼动了他一直以来不屈的背脊,令他低下了高傲的头。
在他面前,是一片园,园内没有景,只有死气沉沉的房屋建筑。
园的尽头站立着一个蓝衣男子,男子一头白发,与一枚玉簪盘起部分长发,余下长发披肩。他就像一块千年寒冰,冷得让人骨子里都透出沁人寒意。
他的声音也很冷:“我不会答应你。”
男子自然便是前任武林盟主龙倾寒。他也已不年轻,但他容貌跟凤璇阳一样,停留在二十岁上下。
绝世武学能让人容颜停驻,这并不奇怪。
秦世遗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握剑的手还是很稳:“请前辈助我。”
龙倾寒面如冰霜:“我的剑不是杀人剑,也不是复仇剑。”
秦世遗抿紧双唇:“那是什么剑?”
龙倾寒道:“救人剑。”
秦世遗道:“所救何人?”
龙倾寒道:“天下该救之人。你的剑,救得谁?”
秦世遗愕然,他的剑是杀人剑,不是救人剑,他谁都不会救,也救不了。
“木剑、平头剑本不能杀人,你却用来杀人,纵使你练成我的剑法,你也决计成不了天下第一剑,杀不了天下第一刀。”龙倾寒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进了房。
凤璇阳与萧离恨就在不远处,凤璇阳长生一叹,拍了拍萧离恨的肩头:“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萧离恨淡然一笑,轻轻撇开他的手:“喝酒少了一人,如何喝得开心?”
凤璇阳笑指着萧离恨道:“臭小子,你是铁了心要帮他?”
萧离恨笑着反问:“我为什么不帮?”
凤璇阳摇头道:“你知道子玥的脾气,纵使他在这跪上十日十夜,子玥也不会动一根眉头。”
萧离恨道:“他不会跪十日十夜。”他笑了,“但他会在这里站上十日十夜。”
凤璇阳惊奇地挑起眉头:“你呢?”
“我?”萧离恨走到秦世遗身边,与他并肩而站,“我会陪他十日十夜。”
凤璇阳一怔,忽然哈哈大笑:“好,说得好,如果十日十夜,子玥还不动摇呢?”
“唉,”萧离恨一叹,“那只能用美酒让他动摇了。”
萧离恨果真陪秦世遗等了十日十夜,大雪几乎将他们覆盖,他们却一动不动。
第十一日的红日升起的时候,秦世遗苍白的唇动了:“你不必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