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
“可你的这番qíng意我承受不起,也报答不了。”
这是什麽意思?任逍遥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轰”的一声炸开了。过了许久,他才抖声道:“你……都知道了?”一直不敢表露的qíng意,原来早被对方dòng悉,任逍遥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练无伤悠悠的道:“你对我爱护备至,我若还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任逍遥苦笑:“你知道又能如何?在你心里,始终只有一人。”自己倾心所求却得不到,得到的那人偏偏不懂珍惜!真是造化弄人!
“所以,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任逍遥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无伤,我从不觉得你麻烦,也从没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麽。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伴你。你生病的时候,在病榻前看护你;你寂寞的时候,说个笑话给你解闷儿;你兴致来的时候,陪你谈天说地、吟诗cao琴,你……”
如此动qíng的话语,倘若说话的人是凌烈,练无伤可要开心死了。可这人是任逍遥!所以没有柔qíng蜜意,只有满腔的无奈、愧疚、心痛!每一字都像一块大石压在心上……
“别说了!”练无伤低叫,“逍遥,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任逍遥一呆,仿佛看见一颗晶莹的水滴从练无伤低垂的脸上落下,一闪,便消失无踪。
那是泪麽?他不敢确定。相识这麽久,他只见练无伤流过一次泪──祭拜他师父的时候,此外,不管多苦多痛,这倔qiáng的人儿始终沈默不语,像一根细竹,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异常!
现在无伤却流泪了,是怎样的痛苦让坚qiáng如他流泪?倘若这痛苦是源於自己,那就亲手为他解除了吧。
心思cháo涌,任逍遥怔怔的看著练无伤,伸出手去,想去拍拍他的肩膀,然而手指触到了衣服,便迟疑著收了回来,黯然长叹:“我明白了。你……保重!”
车帘被风轻轻chuī起,又轻轻落下。车厢之中,只剩下一人。
感到几分凉意,练无伤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逍遥,你也保重,你对我的恩qíng,我记在心里,不敢丝毫忘却,纵今生不能相报,来世也定当结糙衔环!凌烈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
月华如水,轻轻dàng漾在天地之间,让群山入梦,大地沈眠。
坐落在山脚下的凤凰山庄也被月色笼罩,陷入寂静之中。
忽然,东面院子里的一间房门开了,一个黑影悄没声息的闪出来,熟练的穿过几座庭院,最後停在一扇窗下。确定里面的人已经入睡,他拿起一只chuī管,在窗纸上一cha,渡了几口气。
这时月光照清了他的脸,他正是扬言要杀死凌烈的“三师兄”、聂云飞座下第三弟子袁振南!
又等了一会儿,他掏出一块黑巾蒙住口鼻,这才推门而入。
室内弥漫著诡异的香气,但袁振南是闻不到的。他手臂一抬,掌中已然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手掌一翻,向著chuáng上熟睡的少年刺了下去!
“当”的一声,一颗石子从半掩的门外飞来,正打在袁振南的手腕上,让他匕首落地。紧接著,一道人影飘然而入,人未站定,已连著攻出三剑。
万万想不到会有人来坏了他的好事,袁振南大吃一惊,低声喝道:“什麽人?”见来人身著夜行衣,面上蒙著黑纱,不知何方神圣。他左右环顾,想找件趁手的兵器御敌,可是他忘了这是凌烈的房间。凌烈武功已失,用不著兵器!
来人剑法极是高明,他拼命躲闪,还是频频遇险,只吓出一身冷汗。他越打越怕,如此纠缠下去,只怕小命先要不保。
qíng急之下,他忽然大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这可真是“贼喊捉贼”,对方显然吃了一惊,剑势一缓,他趁机逃出门外,叫喊不停:“有刺客!抓刺客!” 背後风声袭来,回头一瞧,黑衣人的剑已近在咫尺间,只惊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扑倒。
“出了什麽事?” 早有人听到呼声赶来,眼见qíng况紧急,也不等他回答,抢上去挡住了黑衣人的剑招。
“振南,怎麽回事?”这声音低沈之中透著威严霸气,却是庄主聂云飞到了。他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衣衫有些凌乱,但镇定的神qíng让他威仪无损。
“师父,这人深夜闯入庄子,要杀害凌师弟。幸亏弟子无意中撞见,及时制止。”袁振南喘匀了气,上前回话。
“胡说!明明要害人的是你。”黑衣人听他颠倒黑白,又急又气。
“凌烈是我师父的未来女婿,我为何要害他?倒是你,深夜闯入,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有何企图?”袁振南的话可谓抓住了关节之处,此言一出,众人倒信了九成。
“凌师弟,你说,到底谁要害你?”早有人进了房间,将凌烈唤起,扶将出来。
凌烈茫然摇头:“我睡得太沈,什麽也不知道。”
聂云飞沈声道:“不论真相如何,这位朋友,你可否将面纱揭下,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此言一处,众弟子纷纷附和:“不错,让咱们看看你是谁,再来分辨你的话是真是假。”
黑衣人全身一震,不自觉地看向凌烈,两人目光相对,凌烈也是一震。
聂云飞何等敏锐,已从这一眼看出端倪,问道:“烈儿,你认识他?”
凌烈慢慢转身,向黑衣人看了一眼,随即缓缓摇头。“孩儿不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凌烈身上,没人看到,凌烈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黑衣人眼中浮现出黯然之色,他突然一跃而起,冲向院墙。
“哪里走!”聂云飞哪能轻易放过他?展开轻功追将过去。
聂云飞的武功比起袁振南又不知高明多少倍,十几招过去,黑衣人开始落於下风,剑招也渐渐散乱。
“朋友,我看你气息不畅,血脉不通,显然有伤病在身,再斗无益,你就乖乖留下来吧。”聂云飞眼光老道,发觉对方的招剑奇特,似乎在故意掩饰真实功夫,好奇心起,想要一查究竟,这才没有狠下杀手。
黑衣人却只求脱身,根本不加理睬,右手长剑横扫,左手一掌挥出,击向聂云飞的肩膀。
“师父小心!”这一招来势汹汹,众弟子看得心惊ròu跳。
聂云飞冷笑一声,不避不闪,两指夹住剑锋,另一手掌则迎上了对方的左掌。
两掌相接,内力胶著,完全成了拼比内力。
聂云飞神色自若,嘴角含笑,黑衣人虽看不到面目,但消瘦的身形不住晃动。两相比较,高下立现!
蓦地,黑衣人身子一颤,向後退了几步,软软倒在地上。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聂云飞走上前,伸手去揭他的面纱──
“住手!”不知从哪里窜出一道黑影,一掌bī退聂云飞,扶起先前的黑衣人,跃上墙头。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们已消失在夜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