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传
第一部 第九章
无论怎样不甘愿,终是要睁开眼。
母亲和小三子苍白憔悴的脸渐渐浮现在眼前。
“醒了,醒了!”母亲含泪抱住我,“总算是醒过来了,十一,你吓死娘了!”
“少爷,这是为什么啊?!”小三子抓住我的手臂,声音沙哑地质问着,语调中带有浓浓的哭腔。
我心灰意冷地转过了脸,不愿醒来,真的想就此睡去……
“好了,少爷醒过来就好了。”老管家走上前,扶我做了起来,从桌子上端来一碗药,“这是大夫开的安神药,少爷,你喝了吧。”
一直跪在chuáng前的小三子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我,可进了口中的药汁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十一,你喝药啊!”母亲嗯噎的语调开始变得焦急起来。
“少爷……”
“少爷!”
“十一!”母亲冲过来,坐到chuáng头,“你喝药啊!真想死吗?!”
听了她的话,我自嘲地笑着,“了无生趣,不死做什么?!”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我捂住脸震惊地看着印象中温柔慈祥的母亲。
“你想死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娘怎么办?!”母亲抬着手,晶莹的泪珠滑过她那张沧桑的脸庞,“十一,娘只有你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就陪着你好了!”说完,母亲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向屋外奔去。
“娘!”我惊慌地爬起来,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少爷,你别激动!我去追老夫人!”管家说完就跑了出去,小三子站起来,把我扶回了chuáng,“少爷,当心自己的身子!”
我靠在chuáng头,心中仿佛被万毒侵蚀,千百万个小孔渗出鲜血来,痛苦地煎熬着……
“小三子,我错了吗?”捂住脸,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出来,“爹不要我,秦家根本没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官场上那些人要整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现在,连唯一的他也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么多欺骗,那么多愚弄,那么多绝望,那么多丑陋的jiāo易……,如果活得这么累,这么痛苦,不如死了好……”
……
“少爷……”小三子哭着抱住了我,紧紧地,仿佛想用自己稚弱的身体支撑住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一直哭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流尽一生的泪水……
“少爷,你虽然教小三认过字,但是小三还是很傻,什么也不懂,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不过前两天一个说书先生讲了句话,周围的秀才们都说讲得好,而且小三记得以前你也用这句话安慰过四少爷,还教小三写过。”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把头靠近我耳旁,轻轻念着,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听到这儿,我顿时停住了哭声。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多么简单熟悉的话,以前我常常把它挂在嘴边,可却从来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所以,才会有今天如此悲哀的局面……
不记得怎么被小三子安置到chuáng上,盖好被子,不记得怎么停止了哭泣,闭上了眼,只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恍若隔世。
昨日的一切想来依然令我心惊、痛苦,可是却不再疯狂。
唤来下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当我打开房门时,一阵带着绿糙清新气息的微风chuī了过来,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摸了摸颈项:还好,是温的。
我知道:最困难的那一关,我走过去了。
莫明地,心中有着一丝庆幸。
原来我秦思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愿意放下母亲,不愿意放下小三子,不愿意放下日申,还有,不愿意闭上眼,放下生存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
日申,我对你的爱是至真至诚、完美无暇的,错的只是我的思想,它是那么肤浅可笑。
幼时的自卑让我对你的爱加注了许多附加条件,我以为,你不爱我,是因为十一的卑微,却没想到,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十一就是秦思,秦思也永远是秦思。
无qíng,只是因为不爱。
日申,秦思依然会继续爱你,因为这份爱已经深入到骨髓,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它是让我活着的信仰。
只是qíng即是qíng,它不再是别的什么,不再主导我的生命。
如果说秦思的前半生是为了他爱的人而活,那么他以后的人生就是为了爱他的人而活,为了他自己而活。
第二部 第一章
天朝建立初期,最大的风波莫不过昊天帝铲除六王爷的行动。皇上利用六王爷全国巡视、调查赈灾银案件的期间,暗中收集他勾结官员,铲除异己,图谋造反的证据,并在他回京后,计擒了六王,随后派出九王爷日宣率军扫除了六王爷在全国各地的余党。
而户部侍郎秦思则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他奉皇上密旨接近六王爷,取得王爷信任,甚至忍rǔ负重沦为六王的男宠,为皇上的大计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然,这是朝廷的说辞,事实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在这场风波后,全国各郡各县,包括朝堂上都少了一股乌烟瘴气,天朝的统治更加稳固了。
昊天十二年,九王爷平叛归来,随同回京的还有卓家的三位公子,包括小少爷卓凡。
京城百姓夹道欢迎,盛况空前。
闹市中心,一栋雅致独特的酒楼二层,两个年轻男子依栏凭望着缓缓行来的凯旋队伍。左边的男子闲适地靠在窗台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眯着,略微有些厚的红唇仿若涂了胭脂般鲜艳yù滴,邀人品尝,只是除却这两点外,他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给人的感觉除了平凡,还是平凡。右边玄衣轻衫的男子皮肤黝黑,方正的大脸上嵌着一双淳朴温和的眼,他轻轻地笑着,像孩子一样恣意、兴奋。
白衣男子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我说,旭然啊,卓凡什么时候到?我们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一会儿就到!秦思,你有点耐心好不好?!”池旭然仰颈遥望着远处浮动的人群,“快看!快看!过来了!”
名唤秦思的男子随着他的叫嚷转过了头:刺目的金甲衣,飘舞的旗帜,喧闹的人群。他不由得皱了下眉,突然,一个身穿银色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深刻的五官轮廓,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下有着鲜红的双唇。
这小白脸倒是长着一副好皮相!
秦思拿过桌上的酒杯,轻轻地笑了,笑容中透着一股慵懒妩媚,举手抬足间更是显得风流潇洒。
“喂,你别笑得那么yín邪好不好?!”池旭然嘟囔着,“他是你碰不得的人!”
“哦?”秦思一挑眉,“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