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醉》完结
季涧尘一如既往地笑得谦雅如玉,却在秦流烟打发顾璟华去歇息后苦笑着递给了他一封信。
秦城主接过信纸,却没有展开,只是将它放在了书案上。
季涧尘叹了口气,问道:“是否计划有变?”
“燕夫人挟持了璟华,”秦流烟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地坐在了书案前的座椅上,“璟华放弃了机会,我便不叫你来了。”
“……”季涧尘垂下眸,轻轻地展开了放在书案上的信纸,俨然是当日秦流烟在苗疆燕夫人的逼迫下写了一半的那封信,上面密密麻麻只写了一个词:
情深不寿。
“城主这又是为何呢?”
秦流烟静静地看着那张信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悠悠地说道:“如你所见……涧尘,我的时日不多了。”
“当年顾师兄极力劝阻我练止水心经,便是因为早已经料到这一层。我不曾听他,武功固然进展神速,却终究是埋下了隐患。如今又是几番周折,本来我料自己还能再挨五年,如今看来,却是五年也不得过了。”
季涧尘紧了紧握拳的手,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口中却宽慰道:“城主莫要太过悲观,我秦城虽久居世外,于江湖却仍有一席之地,涧尘即日便调动江湖势力,定能为城主寻得解救之法。”
“……罢了。”秦流烟阖着目,手指轻轻在太阳穴处揉动着,眉眼间是说不清的倦意,“如今倒也不算是穷途末路,终究还有转机,我若想多活个几年,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冲破止水心经最后一式,理当会有变数,二是……”他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整肃了神情,话风一转,“涧尘,去准备一下,过些日子我就闭关。”
季涧尘没有应,只是抬头道:“城主,涧尘斗胆一言。这等邪功即便有变数,我瞧也是……凶多吉少。涧尘认为城主……不宜再练。”
秦流烟的动作僵了僵,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季涧尘看了看秦城主的神色,暗中叹了口气,单刀直入:“城主即便是不会止水心经,单凭荒水剑法的出神入化也可以独当一面,更无碍与顾公子长相厮守。”
秦城主背过了身,眼神有些复杂。
“城主。”季涧尘又唤了声,他直了直腰背,连声音也响了几分,“在城主眼里,与所爱白头到老竟抵不过一身邪功吗?”
“涧尘。不一样的。”秦流烟回过头,嘴角带着苦笑,“燕夫人愿意与你同生共死,你自然愿意为她做个一无所有的乡野村夫,可是我不一样。”
“顾璟华喜欢的一直只是我对他的好。”秦城主的声音是少有的低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初见他喜欢我的一身武功,却道是爱我,我对他倾囊相授后他便连我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后来他爱我对他的无所不从与掏心掏肺,归根到底还是我有那么一身武功。若是没了——若是没了,谁知哪一日来一个段非烟,李非烟,一蛊,便叫他忘得什么也不剩,难道便叫我眼睁睁地再看着他娶妻生子,与他人百年好合么?”
“涧尘不明白……”季涧尘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秦流烟的眼睛里,“城主才貌盖世,于其一片痴心,为何如此患得患失,自卑自贱?”
秦流烟的心蓦的一冷。
患得患失,自卑自贱。这八个字彻底地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第一次看到顾璟华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六岁,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特别好看,从他的眉眼间可以看到他父亲的影子。
少年看着他,眼睛里的是不加遮掩的,□□裸的喜爱,从此为他挡过剑,受过伤,当着他的面阴狠地剜出过一个刺客的心脏。
他和他的父亲很像,一样的聪敏,一样的狠毒,这让秦流烟不敢靠近他,不敢喜欢他。然而当这个少年费尽心机,终于让自己把心都掏出来给了他之后,他却与一个女子一走了之,再遇已然记忆错乱,真假不分,新婚燕尔,夫妻恩爱。
本想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命去护着他,直到他再对自己动了心,才发现当时付诸的感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流烟想要自私一回,有且仅有的自私一回。所以还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万无一失的自废武功,而是选择了九死一生的闭关修炼。无论是侥幸得生还是只剩下五年寿命,他都想在自己剩下的时光里,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绑在身边,至于他走后,他是随他而去或是另结新欢,便不是他可以管的了。
他只想自私这一回,所以他不愿意冒一点风险,若让他再次眼睁睁地失去他的璟华,还不如死了。
季涧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替城主安排闭关事宜。”
“剩下的,城主好自为之。”
别离苦
“闭关?”顾璟华挑了挑眉,语气中似乎是带了些许不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大城主回城后尚未来得及与他温存数日便又要一甩袖子与他告别,“你内伤未愈,这几日睡都睡得不大好,怎生就急着要去闭关了?”
秦流烟睨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又酸又甜,说不清的滋味儿,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先前你也听着了,顾偃说练成止水心经最后一式对我没有坏处。想来若是成了,我的内伤也会不治便愈吧。”
“他的话你也信?”顾公子不客气的皱了皱眉,“顾偃若会安什么好心,这太阳也该从西边出来了。”
“除了信,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秦城主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鼻尖,“你看我浑身上下冷的像冰块一样,晚上都不敢抱着你,若是不能快些好,我心里也难受得紧。”
顾璟华脸上忽然被他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浑身打了个机灵,他有些恼地捉过秦流烟的手握在掌中,竟是一阵彻骨的寒冷:“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冷成……”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自己初来秦城的那个夜晚,酒醉酣眠的秦流烟浑身冰凉得似个死人。
“我先前告诉过你,我曾经在湖底石洞住过三载。”秦流烟拉着顾璟华坐下,浅浅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眉心,“那时候,正是为了修炼师父传授给我的止水心经。”
“止水心经?”顾璟华细细的想了想,自己似乎是不曾听过这类心法。
“你自是不知的。”秦流烟的眸色有些意味深长,“止水心经,练的时候必须心中无念想,无情义。我那时……心里乱得紧,所以师父令我前往湖底一处暗穴中修炼,本应该冲破最后一式,却因临时有变而提前出关,此后事端频发更是无暇继续,直到如今……”
“流烟。”顾璟华沉默了半晌,忽然打断了他。秦流烟忍不住眉毛一抽——自从上次自己威逼利诱地使他喊了自己的名儿后,顾璟华每次出言刁难时必唤自己“流烟”,更是每次都让自己骑虎难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这止水心经听起来神乎其神,三年便让你武功独步天下,不免有些违背常理,是否会有自损?”
秦流烟默然不语,他当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前番我与你……我察觉你一旦入眠便全身冰凉,醒后便立刻好转。而如今你内伤在身又耗损修为,连这时也冷的这般厉害,”顾璟华眉头紧蹙,声音不轻不响,更像是分析给自己听的,“也是拜那止水心经所赐?”
“璟华。”秦城主忽然有些急躁,他不想听顾璟华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告诉你。”
顾璟华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去,眸中闪过几分受伤,却很快竭力地掩饰了过去。
顾璟华很聪明,却也很天真。他只觉得既然相爱相守,便理当无所保留。
可是自己的这些事哪里是可以说给他听的呢?
秦流烟忽然有些气恼,却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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