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雪的缘故，河水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却没有完全冻住，顾炎看了眼此时略有些浑浊的河水，不由好奇地出声问道：“那水道通往哪里？”

“无回洞。”夜九的眼睛暗了一暗，口中吐出了这三个字，炸响在二人的耳边。

顾炎听到这三个字眉头便是一皱，眉心随之跳了三跳，这地方，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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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漫散在河岸的白雪之上，一点点地从外向内消融它的魂灵，直到紧密的雪层化为一颗颗冰晶，而后融为细流溶进河水之中。

河岸上的三人皆是席地而坐，就这般随意地坐在白雪之上，仿佛那不是冰寒的落雪而是松软的绒被。

远处的雪峰依旧伫立，而日影却比刚刚短上了半分。

“时间快到了，跟我来。”其中一人忽然站起身，开口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另外两人也是站起身来，一人为另一人拢了拢领口，这才跟着刚刚出声的那人一同潜入了水中。

河面上泛起了巨大的水花，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开来，直到逐渐恢复平静，唯余下一叶竹筏顺水飘荡。

河水极为冰寒，然而却不似雪峰之上的寒意，三人有内力护体，倒也不畏惧这些。潜游了片刻，一座黑黢黢的洞口便在眼前现露了出来。

夜九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跟上，三人从洞口穿入，继续顺着水道向前游去。

起初，水道之中的积水没过脖颈，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向着深处行去，那积水就越来越浅，直到踩着的水面仅能沾湿鞋底，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蒸干了身上的水渍，三人在水道之中又前行了片刻，便看到已经封死的前路。

那是一座石门，门上覆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斑斑驳驳的越发显得凄冷，不时有水滴从石门之上坠下，与地面的水汪碰出清脆南煲簟

夜九目光痴迷地看着那座石门，呆立了片刻便上前一步，用内力在石门上方叩了一叩，口中喊道：“折玥，你想见的人已经来了。”

三人皆是耳力俱佳，石门虽是严密的不透任何缝隙，但他们依旧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便是一句略显得沙哑的声音，“是……小影吗？”这道声音一起便消，接踵而来的是一阵重重的喘息声。

“折玥，你怎么样？”夜九再次叩响了石门，趴在上面听了半天时间，直到那声音再一次说道，“无事。”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眼巴巴地看噬着影。

噬影听闻这声音，却是蹙了蹙眉头，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线，但是胸中却似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将要破体而出。

看到噬影的异样，顾炎心下好奇间，却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石门，难道打不开？”

石门一类，以他如今的内力几乎尽可以开启，夜九虽然不如自己内力深厚，但二十年前九君子的名声却也不是吹出来的，何况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他能够感觉到这夜九的内力绝非等闲人可比。

“若当真能打开，我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夜九苦笑地摇了摇头，“这石门的材质虽不普通却也并非不能用内力破开，但是一旦破开，那山洞与这水道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而我们也将尸骨无存。”

顾炎一听，面上露出恍然之色，却又听着夜九继续说道：“折玥告诉过我，这石门唯一开启的办法便是梦隐之血。”

“血？”噬影皱了皱眉头，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一眼顾炎，见他似有不悦，便不再开口言语。

顾炎的面上现出几分怒色，将噬影护在怀中，质问出声，“你让我们来这里难不成只是为了要阿影的血用来打开这石门。”

“不不，不只是这样，真的是折玥想要见他。”夜九连忙摆了摆手，指了指噬影，随即又赔笑地看着顾炎，“顾小……顾兄弟，只是一点血而已，对于我们武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你不会吝惜的吧。”

他能看出来这个梦隐族所谓的梦隐其实只是一个听话的猫儿一般，就算取血这事，也是需要顾炎做主。

“阿影昨日才失了许多血，我不许他再出现一丝一毫的损伤。”顾炎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噬影时，眼中的冰寒顷刻之间又化作了似水的温柔，“别说是一滴血，一根发丝我都不想让他断得。”

“你！”夜九眉毛一挑，胡子一抖，想要发火却又是不能，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却只能使劲地跺了几下脚，发泄心中的不快与焦急。

“夜九，不必了。”石门之后的那道声音再一次从中传来，这一次较之刚才，清晰了许多也平静了许多。

“折玥，你……”夜九听到这声音，迅速地转过身，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忽然水道之中一阵颤抖，摇摇晃晃地近乎要坍塌一般。

三人堪堪稳住了身形，却见到那座石门之上的灰尘和着湿答答的水渍从上面漱漱滑落，而后又是一阵有规律的节奏，眼前那已经关闭了足有二十几年的石门自左向右缓缓地挪动开来。

黑漆漆的水道之中忽然漫上了一层光亮，却是从那石门之后透射出来。

夜九站在石门之前，瞪大了双眼，身子的颤抖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震颤与激动。

他颤抖着双唇想要喊出那个名字，却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清浅的脚步声从石门之中传来，

顾炎与噬影顺着夜九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名男子伫立在石门之后，正打量着石门之外的三人。

在他打量着顾炎三人之时，顾炎与噬影二人也同样观察着他。

只见这名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面色十分苍白，略显些病态之色。一颗泪痣挂在眼角，浅浅的皱纹从那泪痣附近蔓延开来，而后逐渐消失在眼尾。

他的右手之上环着一串乳白色的凤眼菩提，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无比，不知是经过时间的消磨还是因为这人日日地摩挲。而另一只手则有几滴鲜血缓缓坠下，看那伤口，却是新的。

“折玥……”夜九的身子颤栗了一下，右脚缓缓迈出，终是动了动唇，颤抖着声音，喊出了眼前这人的名字。

二十年日日辛苦，终换得如今一面。值与不值，谁又能知？

“你是……夜九？”听到熟悉的声音，男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面上的那抹浅淡破裂开来，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夜九此时的样貌，直到最终化作了一声轻叹，“夜九，你又是何必……”

夜九却顾不得这些，上前一步便抓住了这人的手，眼中是凶兽一般的疯狂与温柔，两种极端的情绪几乎将他撕得粉碎。

直到一声野兽的嘶鸣从他的喉咙之中冲出，在整个水道之中扩散开来，“折玥，你其实早就能离开这里是不是？！”

☆、第86章 无回赎罪

男子极不自在地想要将手从夜九手中抽出，却被夜九紧紧地攥着，手腕上的酸疼让他蹙紧了眉头，惨白着面色开了口：“夜九，此事我过一会儿再与你说，可好？”

夜九紧紧地盯着男子，眼中的痴念几乎将他溺毙，然而却没有半点想要松开手的意思。

直到发觉眼前这人开始有了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夜九这才如触电一般惊得松开了手，而后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眼中一片焦急之色，喊道：“折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