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公子——!”
祥和喜庆的正月新年,被凤凰殿里凄厉的哭叫声搅没了。
司马逸赶到时,靳白已仔细查看过李章,脸色苍白地对着满眼狂乱的司马逸摇头道:“是两种相克的糙毒,不知……他如何得来。”
司马逸yīn狠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不是他们下的毒?”
靳白再次摇头:“蚀心糙与锦花,产地相距千里,岂是这些无知宫人能寻到的。”
司马逸呆住:“你说什么?蚀心糙……锦花?”
“是。怎么?皇上知道?”
司马逸咬紧了牙:“王项已死。白鹿……白鹿呢?是否来了京城?”
“白鹿?她自从益州出来就一直qíng绪不稳,被臣留在训练所协助白依,从未离开啊!”
“那还有欧阳冲和裴君阳!”
“皇上!不论这毒如何得到,李章都是自愿服下,是他最后的意愿!皇上再怎么不愿放手,也该知道李章的心意。就让他安心地去吧!”
“不!孤不放他走!孤不信他真的死了!去!去传御医!去贴皇榜!谁能救活他,孤赏他半壁江山!”
“皇上!……”
“还有你也是!别以为瞒下了孤就瞒过了天地!他在宫里遭的事,孤自会一一查清了!谁也别想逃开!”
靳白哑口,看着司马逸越来越疯狂的样子,心里也是又气又恨,忍不住也爆发了出来:“皇上为何至今都不肯承认到底是谁将李章bī到了这一步?李章他,走到今天多不容易!若是有路,他会放弃吗?!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束在身边就是对他好!当年魏国公之不肯留下,与今日李章之决然,皇上莫非还不明白?”
司马逸鼓胀的气势顿时被刺破,摇摇晃晃地踉跄yù倒,颓下肩头无助地哭了起来。空dàngdàng的殿堂,无关人等早已被带离,只留下司马逸和靳白,对着李章不再有生命的躯体哀痛yù绝。
“孤知道,是孤自己毁了一切。可他为何要这么倔!孤可以补偿他,用一辈子去补偿他,他为何就不肯给孤这个机会!孤没想bī他……,孤真的,没想bī死他啊!”
司马逸痛得全没了样子,抱着李章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悔恨,更不知道从此还能期待什么,一颗心慌乱地跳痛着,寻不到安定的去处。
他轻轻吻着李章细细纠结的眉头,唇下的肌肤再不复温暖,低头看见那乌黑的唇瓣,再次哭得无法呼吸。
靳白越看越是伤感,抬手点了司马逸的昏睡xué,亲自将他带离了凤凰殿。
新年的祥和欢乐再一次被死亡的灰败所笼罩,司马逸神不守舍地走完了新年的所有过场,怔忡得数次要唱礼官出声提点。周氏满面狐疑,直到后来闻报,惊愕之余,对司马逸的反常才算了然,更恨李章死都不让人安生,恨恨地道:“哀家打量他收了xing子呢,感qíng就是个养不熟的!也罢!死了更好!让人赶紧抬了出去,没的在宫里招惹晦气!”
潘公公领命去办,被守在殿外的禁卫拦住,直言皇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三日后方能按丧事处理。潘公公无奈,自回去禀告了,周氏虽是气恨不已,也只能由他。
司马逸在凤凰殿里不吃不喝守了三天,谁劝都不听。因靳白有偷袭的前科,更是严禁靳白入殿。靳白无奈,求助于穆严。穆严进去,看见再不会倔qiáng得让人生气的李章,心里也是难过。
他缓缓伸出手去,还未碰到李章就被司马逸中途挡住。
“别碰他!”
“皇上……”
“孤不信他真的死了!他……那么恨孤,怎会……就这么死了?”
“皇上!”
“他想杀孤的!穆严你亲眼看见的!他怎么不来?他怎么会不来?!”
“……”
“是你禁制了他的功夫!……你替他解开!替他解开!让他来杀了孤!让他起来杀了孤!”
司马逸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糙,一把揪住穆严的衣襟,通红的眼里放出光来,灼烫得仿佛能把一切融化!
穆严看着这样的司马逸,心中痛苦万分,一时竟深深后悔起当年的收徒之举。——若是李章早早就死在了王府地牢里,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一把抱住司马逸,像抱着当年那个冷漠yīn沉的孩子,痛心疾首地在他耳边恳求道:“皇上你醒醒!李章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你不要这样……”
司马逸被穆严箍得动弹不得,四下奔突的激烈在禁锢中渐渐平息。他愣愣地看着穆严,穆严再次大声地说:“李章已经死了!他不在了!皇上你……你还有江山,还有皇后和小皇子!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司马逸直愣愣地盯着穆严,声音轻飘飘的像穿过屋子的风:“这样又是怎样?”
穆严憋红了脸,好一会,不大有底气地说:“李章既然如此不通qíng理,皇上又何必念念不忘?”
司马逸笑了起来:“呵!呵呵呵!是啊!他……确实是非常的不通qíng理。可是……”他慢慢平静了下来,看着穆严一字一字冷冷地说:“是你,和孤一起bī死了他!”
穆严像被烫着似地猛然收回了手。
司马逸终是没能守到第三天结束。过度伤心加上拒绝饮食,第三天傍晚他就晕倒了,被穆严带离了凤凰殿。
入夜,空寂的凤凰殿里,风从未关严的门户chuī入,掀起室内的帘幔,扑簌起落,和着穿堂的风声,在黑暗中更显得凄清鬼魅。
一道黑影从高墙上轻飘飘落下,倏忽闪进殿内。不一会,又一道黑影掠入,同样闪入了殿内。
“大人!”
“白启?”
几乎是同时,两个黑影都认出了对方。白启躬身略微退后,靳白掏出了夜光珠。
细细地又一次检查过李章,靳白死心地放弃。白启固执地立在一旁不肯离去,靳白叹息着坐在了chuáng边。
“三天了。再好的假死药也只能三天。他……不是……”
“不!还没到!”
“白启……”
“他……那样都活了下来,为何……”
靳白疲惫地撑住额头:“是我,害死了他。”
“大人?!”
“你去替我把师傅找来,我答应过李章,要……带他去报恩寺……皇上这边离不开人,你去,请我师傅来送他一程……”
“大人!真的……没转机了?”
“是!没了!”
白启愣怔地又站了好一会,才认命地一顿脚,飞身离去。靳白一动不动地扶额坐着,直到天色发白。
李章被抬出门时,孙御医颤颤地赶过来,仔仔细细地把了最后一次脉,怅然看着担架孤寂地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