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一直候在帐外的靳白匆匆进来,一眼看清司马逸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躺下,一边探脉一边吩咐随从取来医箱,取出针包就为司马逸施针,忙了好一会,司马逸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靳白吁了口气,坐到桌边拟写药方,边写边语带责备地对李章说:“皇上忧心你……的新阵,才想了这个法子。苏将军虽非趋炎附势之人,却是忠君之事之人。皇上此举乃为表明态度,比我向他解释百句更加管用,你又何必执而不化呢!”
李章无语,抬头看向窗外,过往种种如白云苍狗般倏忽掠过,让他在无限苍凉中霎时褪尽了雄心。他淡漠地开口说道:“阵法要义与变化规则我可以再写一份,吴大哥与张大哥皆有心得,原本也无需我继续留着。靳大人若能对暗卫的行事守则稍作调整,白启也会是很好的眼睛与臂膀。李章生xing不懂变通,更无功劳加官领赏,靳大人费心了!”
李章说完躬身一礼,头也不回地向帐外走去,被司马逸不顾形象地一把拉住!
“靳白你怎么回事?平日里可劲地与孤作对,这时候又算什么?!”
靳白也被李章刚才那番话惊得凉透,这时见司马逸急得口不择言,呆了一下马上换了个语气将李章拉回桌边摁坐下:“这是怎么说呢?你若不愿意,皇上也不能硬给你官袍官印,怎就说得好似要离开了一样?!”
李章不言,平平地看着靳白,靳白竟又有了当初在废院里的感觉,心中忽然打了个突,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李章自嘲地一笑,平平淡淡地说:“谢谢靳大人专程为我跑这一趟。是我错估了qíng势,以为过去仅仅已只是过去。皇上身体欠佳,北疆局势又扑朔迷离,大人还是尽快护驾返京为好。”
“你,你真要离开?”
司马逸早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盯着李章不放心地追问。
李章站起身,冷淡地看着脚下的地面,答道:“我会等到白启回来。请皇上勿再动什么封官的念头,李章绝不会再入宫门!”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震得司马逸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软垫。靳白心qíng复杂地看着一坐一立的两个人,感同身受地垂下头去。他明白李章的隔膜与司马逸的怨气,明白自己在职责与本心的jiāo战中输得两头都靠不上岸,只能呛死在自以为是的水坑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在意他们两个人,才会自觉不自觉地以理想化的标准要求他们。他其实是最不愿意看到他们变成水火的人!可他既没有阻止司马逸对李章的霸道凌nüè,也没有在李章最绝望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他眼睁睁地、甚至是推波助澜地看着事态发展成如今这样,却还要自以为是地苛责他们!他甚至还不如穆严,一次又一次地用看不见的软刀切割着他们的信任,终至体无完肤!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李章,看着李章淡然回顾的眼睛,慢慢用力地说:“我又让你失望了,抱歉!但我可以像对苏将军保证的那样,保证皇上仅仅只是想保护你!我自知已难以再得你信任,但请相信我们当前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你实在讨厌这个封赏,皇上一定不会bī迫于你!你不用,不用因这事又重新将自己藏起来!你理应登上这个舞台,这是你一直努力的回报!”
“对对!靳白说得很对!你不要走!”
司马逸一待靳白说完,就忙不迭地点头肯定道,眼睛热切地扎在李章身上,不肯稍瞬。
李章意外地愣住,看着靳白的诚恳司马逸的急切,下意识地脱口说道:“我不过是颗微末糙芥,说什么理应理不应。北疆若起战事我不会袖手旁观,苏将军应该也不会在意军中多一个冲杀的小兵。你们大可以放心回京。”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逃避!”靳白执拗地盯着李章,握住李章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李章有些迷惑地看着靳白,摇头苦笑道:“我只希望忘掉过去,这也是逃避?”
靳白一呆,随即继续坚持道:“你愿意忘记那些……,皇上与我都会领qíng!但请再信我们一回,信皇上不会再qiáng迫于你,信我不会再无视你的诉求,……可否?”
他心中酸涩,眼眶中涌出陌生的热流,不愿让李章看见,掩饰地转过头征询司马逸的意见:“皇上可也是如此想法?”
司马逸与靳白四目相对,眼中亦是薄雾笼罩。想起自己一次次的qiáng硬手段,他突然希望过去当真能如沙上的痕迹,风chuī即逝。
“我……孤之前已经说过,孤知错了!你……再信孤一回!”
李章彻底呆住。他不相信地看着司马逸和靳白,却如何也无法忽视他们眼中热烈的希冀。他本能地想逃,却被靳白紧紧抓住了手臂。他早已在与过去划出鸿沟时,同时将他们也划在了沟的另一边。他知道司马逸是不可撼动的天,他也无意去挑战这个天的权威,因而他在再次听懂靳白的意思时,立即就退回到自己的一边,毫不犹豫地与他们再次远离。他的身边有芷清,有张羽和吴子俊,还有暂时未将他视为同伴的定北军将士,这些已足以撑起他全新的未来。他是真正想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的一切。
于是他只是简单地说:“信与不信的根本并不在我。皇上若当真金口玉言,就只当李章是个普通的军士,尽早回京才是!”
李章说完坚持挣脱开靳白的手,低头施礼后,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这章很戳我自己,每次想起李章的心理都觉得很nüè很nüè。说起来,虽然司马逸对李章做过许多不好的事,但真正伤了他的却是靳白和穆严。因为他曾经那么信任他们,依恋他们,他们却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抛弃了他。他的无法信任司马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曾经的选择和作为。
终于快结束了,司马逸也竟然被我慢慢写成了好人。我终是不愿意去看过于黑暗的东西的人,愿意相信人心里应该有向往光明的一面。如今我也只能说司马逸曾经很渣 ,只是这曾经终究破坏了他与李章之间异常脆弱的友qíng或是别的什么qíng。我不愿意让李章回到司马逸身边,只是觉得人始终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每个错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只要改过就一定能重新开始。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人也不应该让自己停留在过去。
第103章 风起
李章离开后,司马逸呆呆地坐在软榻上,与同坐在桌边的靳白相对无言。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没有想到李章会如此gān脆地剥离过去。司马逸反复设想的补偿更是全然没有施行的余地,李章毫不掩饰的鄙弃,让他再次对皇权和皇位意兴阑珊。
他怏怏地看着同样无jīng打采的靳白,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打起jīng神问他:“白启何时能回来?”
靳白摇头道:“倘若雁门郡早已是成轩的暗子,白启也不易拿到直接的证据。”他忽然灵机一动,“皇上何不借此事嘉奖于郡守和县令,召他们进京给个封赏,想来他们应不会像李章那样一口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