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
领阵的黑衣人满眼诧异,眼神一凛,仗着自己人多功力相当,阵型一变,化做三组,蜂拥拦断,分而围之。李章在他们阵型初动时已闪身疾退,黑衣人为阵形所累,行动远不及李章三人灵动,反被倏忽退进迅疾非常的三人各个击破,阵脚再乱!
黑衣人几度变阵,又几度被李章看穿击破。身后的兵铁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章依旧专注平稳,不急不躁,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地消耗着对方的人数,领阵的黑衣人眼中反是尽显慌乱。
司马逸从没想过三个人的阵势也能反压过十多人的,这一战的酣畅淋漓竟让他全然忘却了身边的危机。他快意地长啸,手中剑势纵横,每一次呼吸都与李章的剑意相合,攻防纵合宛如一体,甚至灵机所至剑在意先,每每让李章也掩不住讶然,更让他突然看到了另一层的境界,烂熟于心的阵法也因此开启了另一扇新的门。
黑衣人孤注一掷地重新聚拢,剑剑相jiāo手背相叠,一时间河岸边气流翻卷飞沙走石,在黑衣人的前方渐渐形成力量的漩涡,并随着他们的行动继续加qiáng不断推进。
李章一声清叱,剑势陡然变得锐利刚qiáng,一扫自己避qiáng打弱的习惯,在黑衣人全力压上时逆流而上,直扑黑衣人阵眼所在。心领神会的司马逸在李章意动之时已蓄力待发,李章身形方动,赤霄剑便裹挟着风雷之势横劈而落。李章的龙渊以极其qiáng硬之势,楔入剑气汇聚的中心,在不断增大的力量下如狂风中飘摇的孤舟,震颤着发出龙吟之声,却始终钉死在那里,便如捏住了蛇的七寸,牵住了他们力量的出口。黑衣人阵眼被占阵势顿时受阻,骑虎难下之际,对李章更是全力而出。司马逸的剑便在这时遽然劈落,bào起的剑势横扫千军,瞬间击散了黑衣人不再沉稳的阵脚。黑衣人的一鼓作气遽然被打散,李章的剑势同时尽出,如扇门般拦住了黑衣人力量的出口,反噬的力量轰然砸向毫无防备的身躯,顿时呕红一片,七零八落!
一直紧跟着李章的剑意而走的王项紧跟着赶到,不等黑衣人缓过气,剑光过处,又是一片血ròu横飞!
黑衣人就此溃不成军,而兵甲脚步声也在树林边乱成一片。李章纵身上船,解开白鹿的xué道,喝令吓傻了的船老大杨帆起锚,待司马逸和王项也上船后,渡船离开了江岸。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雾气渐渐消散,天空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司马逸和李章并肩立在船头,回味着适才的恶斗,不觉惊险唯觉畅意,慨然赞叹道:“想不到,你果然是最好的九番阵指挥!”
李章本也心qíng激dàng,听司马逸这么说却是一愣,突然就想起当初认真地说这话的自己,往事便如cháo水般袭上心头,让他顿时抿紧了双唇。
司马逸等了一会没等到李章的回应,奇怪地看向李章,见他一脸忍耐的神色,全然没有欢喜得意之意,好奇之心更盛。
“怎么?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属下没忘。”
司马逸再次细看李章,越看越不喜欢他忍耐的神色,伸手摇头道:“本王的赞赏让你如此难以接受?还是……,你根本就只是故作姿态?”
李章又一次躲开了司马逸伸过来的手,司马逸最后一句话又已带着yīn沉的威胁。
李章不愿再纠缠于这样的话题,转身向船尾走去。司马逸顿时变色,一把拽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喝道:“放肆!本王问你话呢!”
突然放大的锐痛让李章差点惊呼出声,这才感觉到右肩未曾痊愈的伤处已是痛成一片。他不敢再动,等这波痛过去了,才慢慢挣开被司马逸拉住的手,忍耐地回答道:“属下不敢。”
司马逸气恨jiāo加地瞪着李章的后背,一点也没发现李章的异常。他只顾想着自己对李章一而再三的迁就让步,觉得就算是根木头也该被捂热养熟了,怎么他就始终都是这副样子呢?!
竟然又是一句属下不敢!
放眼三王府和宁王府,有谁敢像他这样对自己的?!
不过是仗着自己许给他的恩典!
他又凭什么以为这恩典会一直给他?
凭什么!
真想狠狠地责罚他,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痛哭求饶!
可是,刚刚河岸上的他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得……让自己再也说不出那些话,那些让他记住身份不再违逆的话……
不甘心。
很生气!
却——,仍是心动于刚才的恣意酣畅,心念如一。
原来,和他心念如一竟是如此愉悦的感觉……
司马逸不觉放缓了脸色,慢慢地说:
“适才一战非常畅快,本王很喜欢。”
“……王爷机变更甚于属下,属下也是大有裨益。”
司马逸扬眉,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战况,顿时舒开了眉眼和心qíng:“你竟又jīng进了一层!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甚好!甚妙啊!”
“属下驽钝。”
“诶,何必过谦!你——,确实很让本王意外。本王很期待下一次的天作之合!”
司马逸心qíng大好,忍不住又起挑逗之语。李章再次无语,看见白鹿正在指点船老大靠岸,简单地回道:“王爷谬赞了。属下不过是,仗此立身罢了。”
司马逸愣住,李章已迈步离开了船头。
渡船很快在一处荒滩靠了岸,四人继续向北而去。
白鹿仍对之前的变故心有余悸,不敢再走蒲江,转而把众人带往芦山,想绕道西岭转向汶山郡,以避过广汉雒县。
南坝一战后,司马逸的行踪彻底bào露。破了白鹿惑技的奇人是邙山青叟的后人,为抢头功没有立刻通报官府,因此等官军得到消息赶到南坝时,江岸边的拼杀已近尾声,而官军又被树林中的迷阵所困,脱出时渡船早已不知去向。张澜因此震怒,严令无论何人再有司马逸的行踪消息,必须立即通报官府,否则罪同私放。张澜同时紧缩官军围堵范围,重点防范雒县临邛一线,直把所有通道都封得密不漏风。
白鹿小心地带着三人在山林中行进,为避过白日里密网似的搜查队,昼伏夜行。她数次改装潜入搜索的队伍,知道有江湖高人坐镇查迹,担心再像上回那样落入圈套,连夜鸮也不敢再召唤,只凭自己查探回来的路径带着司马逸三人艰难地穿cha前行。
李章和王项白天轮流守望休息,经常为躲避拉网式搜索的人而要不断换地方,因此即使是司马逸也不得好好休息。到得晚间,再在白鹿的带领下,避过暗哨隘口,尽量向前赶路。因计划有变,原定在蒲江的休整补充被取消,他们非但没有装备穿越雪山,连食物也很快断绝,只能靠白鹿偶尔偷回的一点gān粮和沿路采摘的野果充饥。如此走了七八天,健壮如司马逸、王项也已瘦了一圈,李章和白鹿更是形不胜衣,才将将走到青石坪。
这日司马逸吃过路边摘得的野果后直呕酸水,三个下属忙乱了半天,才让他压下恶心稍稍舒服些。他虽是肯吃苦,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身子,能和他们一起撑到现在已属不易。白鹿发愁地看着司马逸发青的面色,一咬牙,决定潜入坪内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