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舞流年
是无人知晓?还是无人敢提?
直到某日,一个嘴快的宫女无意中提到了“当年……国师……”几个字,当即惊得他人脸色数变,联想起那日提到的“百日宴”要请国师,他顿时明白,苍赫国师才是使所有人惶惶不安的主因。
而后来,他再也未曾见到那名宫女,众人却似乎毫无所觉。
祁溟月自然知道,无论哪朝哪代的君主,即使脸上如何喜怒,总是君王无qíng,各殿嫔妃虽是眉目温顺,也未必不懂心狠手辣,比如他的母妃……
他知道很多,但并不去理会,宫墙之内,先求自保才是上策。
这一日,安妃正将他轻放在榻上,拨弄着他额前的发,眼中忧色甚浓,“眼看百日将至,我儿就要见到国师了……”说到这里,安若蓝语声轻颤,喃喃低语道:“但愿别出事才好……”
又是国师,这倒让祁溟月开始期待那百日宴了。
“娘娘,刘总管带了两个人来,正等您去看呢。”芷兰低声前来禀报,谁都知道安贵妃非常疼爱二皇子,凡进屋的人都要比往日更小心几分,决不能打扰二皇子歇息。
刘总管带来的人,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了,安妃起身帮祁溟月盖好锦被,“带到外间吧,我即刻就来。”
刘总管带来两名侍女,也才十多岁的样子,名为红袖和莹然,红袖xing子活泼,总爱向祁溟月说个不停,所幸在有人的时候她还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十分机灵乖巧。莹然沉静温和,处事有度,话也不多,但照顾祁溟月的时候便会流露出女孩子的温柔细致来,照顾得他无微不至。
安贵妃自是对两人十分满意,看着皇儿一天天长大,百日之期就在眼前。
果然,越接近百日宴,来往各殿的宫人越是谨慎,个个沉默不语,只管低头做事。
这一晚,祁溟月终于盼来了百日宴,一大早凝曦阁就忙开了,沐浴完毕,莹然为他穿上水蓝镶银小袄,红袖又替他顺了发,安贵妃宫装华服在身,更显得眉目如画,母子二人打点妥当用过午膳便去了赤熙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依次入座,后宫嫔妃也按品级高低坐在一旁,祁溟月甚至在妃嫔之中见到了几名男子,想到红袖说起过的几人,看来那几名男子便是父皇的男妃了,要知男宠品级太低根本不可能进入赤熙殿,而能坐在这里且表qíng从容的这几位,身份背景皆不可小觑。
今日的主角除了祁溟月之外,还有便是当日早他一刻降生的祁慕晟。只见引起无数议论的华淑妃怀抱大皇子坐在安妃不远之处,一袭石榴红的衣裙,将白皙的肤色衬得更为晶莹,艳丽的容貌同她的衣裙一样,引人注目。安贵妃虽然第一次见她,也好似相识一般,向她含笑招呼了才落座。
待到吉时,祁诩天终于出现,他一扫安贵妃与华淑妃的位置,状似不满的向刘总管抱怨,“刘易啊,为何两位爱妃的座处离得朕那么远?”
按照祖制和管理,位置座次并无不妥,刘易却并不多说什么,“是微臣的疏忽,不知陛下……”他当然知道皇上是在借题发挥。
果然祁诩天哈哈一笑,“不如就坐到朕的身边吧,还有朕的两位皇儿,朕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了。”
祁溟月心中暗想,百日之内,他这父皇也只在出生那天见过他一面,看来对皇子并非特别在意,莫非今日之宴还有别的意图?
正自思量,安贵妃与华淑妃已谢过恩,各自坐在了祁诩天座下的左右两旁。一时间祁诩天偎红倚翠,将两人逗的开怀不已,面泛酡红。
祁诩天又看过两个孩子,说了一些关心的话,分别赐了代表皇子身份的金册玉符,然后便话题一转,“为何国师还未前来?”
祁溟月早等着他这句话,这才睁开假寐的双眼,却发现座上之人有意无意朝他掠过的眼神,难道他正观察自己?有了这个猜测,再不敢怠慢,模仿幼儿的表qíng打起jīng神朝他露出笑脸。
祁诩天早察觉这孩子与众不同,此刻见他如大皇儿一般向着他笑,小脸上笑意盈然,却在极力隐藏神色的眸中,流露出一丝郁闷无奈。
看来,他的二皇子确实非同寻常。
心中思绪流转,嘴上仍继续问道:“可有人去请国师了?”
祁溟月见他不再关注自己,立时松了口气,想要瞒过这个男人,看来并非易事。
“劳烦陛下费心,昙无来迟了,望陛下赎罪。”随着话音,一名老者手持藤状木拐,一身灰色宽松衣袍,随着链子的金属摩擦声,步履沉重的走上殿来。
细看去,他的脚踝之上竟拴着一条粗链,链子由他来时的方向延伸开去,不知从哪里开始竟延长至此。
“国师何罪之有,只是迟到片刻罢了,朕岂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祁诩天依旧满脸愉悦,指示刘易引他入座。
“陛下自然是宽宏大量,若非如此,又怎会留得昙无xing命,只是锁链加身禁足室内而已。”
“看来国师想要感谢朕?”祁诩天拿着酒盏,慢慢饮下杯中酒液,淡淡问到。
昙无起身,托起那条长链,“此链平日只能让昙无在房内行动自由,今日才发现原来打造的如此之巧,竟能由墙内机关拉伸至此,昙无不得不感谢陛下圣恩,让我能在今日一睹异星降世之貌。”
祁诩天放下手中酒盏,不露声色,“国师何意?”
“自二十年前陛下降生,昙无算出陛下命格,先帝大怒,囚我于地宫,到如今,陛下登基四载,昙无四年来锁链在身,如此种种皆是因为当年的一句话,今日昙无可否一问,当日所言可曾应验?”老者扶着藤杖,脸上露出一丝晦暗的笑意。
赤熙殿内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当年之事许多人不明,却也懂得,此事算得上宫中的忌讳,谁也不可提。如今,就在百官面前,皇上却请了国师出来,让他说出了些许往事,不知这是陛下有意为之,还是国师不想活了?
祁溟月暗道,原来祁诩天当年旧事俱与国师有关,如此讳莫如深,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只见祁诩天微闭着眼,嘴边泛起冷笑,眼中锐气益显,狂bào的王者之气夹着冰寒之意席卷了整个赤熙殿。无人敢动分毫,莫不战战兢兢,只盼自己不在殿中。祁溟月却注视着他,只见他眸中寒意更剧,“昙无,朕让你活到今日,不是为了听你废话的。”
冷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看来昙无并未妄言啊……”像是从祁诩天话中听出端倪,他低低一叹,“昙无活于世上数十载,莫非就是为了说出那句话造就今日的苍赫帝?”如同自问般,他又抬头望天,“那在今日,昙无的话又会造成何等的将来啊?”
颤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不吉的暗示,收敛了气息,祁诩天终于纠结起了眉头,“今日朕请国师来,是想请国师为皇儿赐福。”
至始至终,不论昙无如何言语讥讽,祁诩天依旧称其为国师,可见他对昙无的星象测算之能颇多顾及,也可料想,当年国师的话定然已实现,于是祁溟月更为好奇,二十年前昙无究竟说了什么?今日,他又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