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条闲鱼很难吗!
楚文方若有所思,心中瞬间明朗。
李叔看他不语,以为还在难过,说:“尹大侠所言……也算有理。你虽一向寡言少语,可主子待你也十分不错,即便出了这等事,他也决计不会怪罪于你,你尚能有好的出路,好好想一想吧。”
楚文方哪里还用的着想。
仅仅是离开方容这样的念头,就足以让他心中酸涩难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行得通的方法,即使是个烂招,也能让他放松稍许了。
他说:“尹大侠说得对,若我死缠烂打,王爷也没有办法……”
李叔:“……”
他心知方容不会纵容楚文方所谓的死缠烂打,但对方此刻该是经不起打击了,他只好沉默不言。
楚文方也用不着打击,他说完话后左顾右盼,李叔一见便知他是在找方容的身影。
果然,没过一会,他脸上一喜,匆忙一个告辞就朝着远方奔去。
李叔大约能猜到方容的反应——
他猜的虽然不算jīng准,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方容此刻正皱眉看着楚文方:“你说什么?”
楚文方忽然单膝跪地,他跪在一众人中间,却丝毫不在意自己这时的模样被看个gān净,他说:“属下自知能力低微,但恳请王爷留属下在身旁伺候。”他抬眼看着方容:“属下如今无处可去,只想跟随王爷左右。”
方容皱眉:“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楚文方望着方容的眼睛,片刻后又垂首。他依然单膝跪着,却不再开口。
方容左右看了一眼,正偷眼关注的众人纷纷四散开来,各自走开了。
现在也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机,方容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大庭广众把话挑明,毕竟对谁都不好。他明知楚文方也是看出这一点,才敢这么做,却还是如了对方的意,假作不知,只深深看他一眼:“你真是好样的。”
楚文方握拳的手抖了抖。
方容不再看他。
安西祥与那老者已渐渐放下攻势,两人尚未分出胜负,但老者显然恢复了神智,他眉间刻痕深得如同沟渠,神色间处处惆怅。两人同时收手,错身时对话一段,安西祥便如离弦箭般冲向公主。
老者落叶似的落地,他看向方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他说话时用上内劲,直传进方容的耳边:“今日你不过占了一分运气罢了,单凭实力,你非我儿对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方容说:“不论你怎么说,怎么替自己开脱,今天你们输了,皇位上坐着的,依然是我方家的人。”
老者想来是听到了这些话。只见他脸色一变,右手紧扣腰间,猛然拔出他的佩剑,直冲过来。
可他已经同安西祥打过一架,又要分神控制qíng绪,动作间慢了不少。
而此时方容已被人cháo淹没——
他在原地不需要动,只等着蒋金昭的箭。
安西祥正弯腰扶起公主,一旁的李廉也搭了把手,那公主脸色尤其苍白,可见伤得不轻。她腿上软绵无力,勉qiáng站了站就摇摇晃晃,没等安西祥将她抱起,她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跌靠在一旁的树上——
好机会!
方容眯眼。
他不知道蒋金昭藏身何处,但那支羽箭仿佛转瞬间就去到了公主身前。
安西祥第一个察觉不对,他眼神一凝,回身并指作剑将羽箭打落,几个动作如流水,也是眨眼间便做完了。他警惕环视,单手按在腰间,谨防暗处的人。
可就在这时,羽箭换了个方向袭来!
一二三,竟是三支连发!
安西祥还是察觉到了,可这方向对他太过不利,等不及他的软剑出鞘,箭尖已闪着寒光到了近前。
公主紧紧抠着树皮,她退无可退,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绝望,她眼角隐隐沁出泪光,缓缓合了眼,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来不及再说了。
‘哧’
锐器入ròu的声音十分轻微。
公主紧闭着眼,密长的睫毛颤个不停,呼吸短促,一见就知道很害怕。她感觉有水迹滴落到自己的脚上,是血……
水迹一刻不停地流,她的睫毛还是止不住的抖。
可渐渐地,她察觉不对。
在她美目半张时,先听见:“我有时又觉得,你还是我的云妹。”
这声音就响在她耳边,公主睁大眼。
她正对着李廉深qíng望她的双眼,眼角的泪终于坠落下去,砸在地上,她抖声说:“你——你——”她连说几个你,便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了。
李廉匆忙挡箭,脑子发昏,竟然连要害都没躲过。
箭尖没进他的胸膛,又从前胸冲出,甚至带出几丝血ròu,堪堪能蹭上公主的衣料,血腥气汩汩而淌,看上去狰狞可怖。可他全无感觉:“你在我心中,曾比李家尚要重三分。”
他受伤极重,离公主不足一拳距,却垂手站着,他看着公主,说话时虚弱又温柔:“你只是不该生作前朝公主。”
公主的泪涌上眼眶,她徒劳地伸手想捂住他的伤口,却无从下手,她漏出几句泣声,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不会死!你离开京城,回李家去啊……”她抖着手,终于碰到他被血浸透的前襟。
李廉却直挺挺向后倒去。
这个温润的男子从没有过这般láng狈的时候。
他以后也不会再有比这更láng狈的时候了,因为他已死透。
公主眨了眨眼。
她张了张嘴:“李廉?”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猛地跪倒在地,她失力趴在地上,再往前爬到李廉身侧。她看了一眼李廉的侧脸,狠狠抠住地砖的fèng隙,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背,可颤抖的、尽全力想忍住的哭泣声还是太大了。
她的伤口也在流血,她的泪水、口水,混着血水流进地砖的fèng隙,她还是想忍住哭声,却徒劳无功。
“你为什么不回去……我明明让你回去……”
安西祥独自站着。
他垂目看着濒临崩溃的公主,又遥遥看了一眼自己忽然又病发的父亲。他握着手中的软剑,一时不知是该奋力反击,还是该拿它自裁。
没等他想清楚——
方容带人冲杀过来。
方容一眼看见地上躺着的李廉,脸色稍难看。
安西祥连提剑的力气都生不起了,他将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佩剑扔在地上,语气淡淡:“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方容早已吩咐过,这时身后上前两人给他上了铁链。
这时公主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软剑。
四周铿锵声皆起。
公主惨然一笑:“我为今日筹划良多,如今什么都没了。”她又一笑,眼神带着将死的怨气与解脱:“而你方容狗贼——”她话未尽,便跪坐在李廉身旁,抬剑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