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等贺月憋着一口气出了男侍大院,早有内侍取了衣服来替贺月换上。趁着换衣的空档,贺月召来詹掌事问:汤膳是什么东西?
等到贺月明白汤膳的用途时,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你是说,风染从进来开始,天天就光吃那东西?!那东西对正常人来说都难以下噎,对有洁癖症的风染来说,要噎下那东西不吐,是何等的苦楚?何况风染还刚被化去了内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天天就吃那么两碗汤膳,怎么养得好身体?他要再晚来几天,只怕风染得死在里面了!
贺月气得恨不得杀了詹掌事,可恨詹掌事还口口声声分辩,他这么做只是教导了风染一些男侍大院的规矩,并无逾矩之处!贺月忍着气问:哦?那你都对风染教导了些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詹掌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贺月听完,忍住气,淡淡吩咐道:男侍大院从今儿起就裁了。先皇新丧,府里不许再行宴饮作乐。这些男侍,按以前的规矩办,至于这位詹掌事,就去农庄上办事吧。他就说,风染好好的,多傲气的一个人啊,怎么进了男侍大院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把男侍们诸般媚惑人的手段都学齐了,原来,不是风染想学,是被bī的,受了如许苦楚和羞rǔ,在他跟前却一声不吭!再多想想,风染的高傲,是从骨子里高傲出来的,他怎么能指望詹掌事能折rǔ掉风染的高傲?风染的高傲,也是针对他的高傲,风染宁愿承受宵小之辈的折rǔ,也不会在他面前有一个字的分辩和叙苦,更不会有一丁点的示弱!
不高傲的风染,便不是风染!也不是能让他久久惦记的那个人。
这个詹掌事,上次敢把风染吊树上,贺月就想收拾他了,这次逮着机会把他放到农庄去了,这还是看在他初登皇位的份上。按贺月的xing子,他得砍了詹掌事才能解气。若他初登皇位便为了个男宠砍了府上掌事,传出去朝议须不好听,少不得有那谨守礼法的大臣天天在他跟前进谏念叨。
风染吃了那么多苦头,被贺月派去暗中盯着风染的几个护卫竟然没有一个向他禀报,这些护卫都吃屎去了?!贺月只觉得心头横亘着一股闷气,憋得难受,同时又让他心痛得慌,他的人吃了那么些苦,他都不知道,还对风染又打又骂,让他觉得心痛不已。
这不是贺月第一次感觉到心痛。上一次,他看见风染被吊在树上,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痛,后来风染很快好转,心痛的感觉也随即消散。可这一次,却令贺月心痛得久久不能释怀。
第18章死卫
随后贺月吩咐风染以后的饮食由后宅专门打理膳食的掌事齐姑姑亲自管理照应,风染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拘规格。
男侍大院裁撤了,但贺月并不打算给风染搬个地方。一则那院子本就地处偏僻,男侍们都遣散了,那院子就清静得很,是个静养的好地方。二则,贺月有心要瞧瞧,看看桀骜不驯又素来尊贵的风染二皇子到底能在那小破屋里呆多久?看看风染会忍到什么时候才开口求他,把他带进皇宫?
太子府的管事们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男侍大院的男侍们一些哭哭啼啼一些欢天喜地哭笑着离开了。詹掌事是最早离开的一个,走的时候特地来跟风染道别:风少爷,好生保重!我会看到你的下场。自古君王多薄恩,色衰而爱弛,没有哪个宠姬能逃得过,更别说男宠了!宠姬还能盼着生下孩子保住尊荣,而男宠,只有等着被抛弃!
风染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他是想要把这些人剁手剜眼的,想不到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让贺月遣散了,这些人该暗自庆幸才是。
存在了二十多年的男侍大院几日之间就人去楼空。要等到贺月的太子长到十八岁,搬来太子府居住历练时,才有可能重建。
风染在太子府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存在,他每天吃好喝好穿好,却什么事都不用做,宛若主子一般,可他明明是卖了身的奴才,也依旧被圈养在男侍大院里,却没有任何管事的可以管他。
偌大的男侍大院忽然一下子就清静了,只剩下风染和小远两个主仆长住,另外还有几个定时来洒扫庭院,清洁屋子的粗使奴仆。小远让风染搬去男侍大院的主屋居住,那屋子宽敞,还有内外两厢连着,方便他在外厢随时候着。
风染嫌那屋子是詹掌事住过的,脏。
小远心道,风染那屋子也是被以前的男侍住过的,这男侍大院哪间屋子没有被人住过?不过他估计这话要说出来,风染得住到露天去吧?捂住嘴暗暗发誓,这句话死也不能说出去!
对于贺月亲自的吩咐,齐姑姑非常上心,差不多天天亲自来问风染想吃什么,见风染胃口奇差,动不动就吐,就天天变着法的弄各种可口清慡又滋补的膳食给风染,甚至有时还会亲自伺候风染用膳,一边介绍美食,一边引着风染饮食。
齐姑姑是个很有眼色的中年女子,打听到风染前面的一些事,开始时心底有些看不起风染以色侍君,却不放在脸上,面上一团和气,后见了风染的神采气度,便服气了几分,又见风染于那jīng美的菜肴偶尔能指出一两处不足,便猜测风染的来历必定尊贵无比,更是收起了轻慢之后,把风染当个正经主子一样服侍着。
风染因被迫穿着贺月的旧衣,整天被膈应得了不得,动不动就想吐,小远整天捧着痰盂在风染屋里忙进忙出。全亏得齐姑姑在饮食上细心照料,风染才勉qiáng吃下点东西,又度日如年地将养了十来天,气短乏力的虚弱感觉淡了不少,只是仍然觉得浑身都没有劲儿。
眼看着就要到除夕了。
这晚上,风染打发走小远,刚要朦胧睡下,但听得门扉轻轻叩了两下,继而门一开即合,一个人影轻巧无声地闪了进来,带着股寒气来到风染chuáng前,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郑修年拜见少主。
风染淡淡道:起来。自己挣扎着想坐起来。屋里没有点灯,就着火盆里那点幽暗的火光,来人站起身,一手顺利流畅地握住风染的左手,另一手穿到风染右肋下,微微使劲,便帮风染半坐起来靠在了chuáng头。来人也不离开,顺势坐在风染身边,继续搂着风染,让风染靠在自己肩头上。两个人的姿势极是亲近狎昵,半点没有洁癖症的疏远。
修年哥,叫你别来的。
你是少主!
叫你告诉我外祖,我已经死了。靠在郑修年肩头,风染才略微感觉安稳了些: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郑修年没有说话,紧了紧臂膀,紧紧拥了风染一下:少主要保重,你是我们郑家的希望,我想做的事,就是呆在少主身边,永远保护你。他是yīn国郑氏家族的侧系旁支,却跟族中子弟一同成长,未受过半点鄙视,他天资甚佳,无论武功还是兵法,都学得练得极好,是同侪中的顶尖人才,他本来以为可以在战场中一展才华,成为凤梦大陆威镇四方的名将,哪料到在他十八岁成年时,他被郑家家主指派给了气息奄奄的风染,立下生死重誓,成为了岁仅七岁的风染的死卫,跟着风染上了玄武山求医,在玄武山上一呆八年。不但跟陆绯卿一起照顾风染的起居生活,还兼且教导风染和陆绯卿读书识字,更把郑氏兵法倾囊相授。血缘上,他是风染极疏远的表哥,十余年来,两个人一直是半师半友,半主半兄的关系,风染绝没有把郑修年当下人看,郑修年叫风染少主,因风染是郑家认定的少主。风染则尊敬地称呼郑修年为修年哥。他们间虽有身份上的阻隔,但在感qíng上却是如亲人一般。郑修年抱着风染,顿了顿又说道:我是你死卫,你死,我必死。语气那样的理所当然,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