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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

作者:独惆 时间:2023-04-12 02:06:42 标签:强强 虐恋 架空 玄幻

  没人再回答他了。
  鬼魂也罢,真人也罢,无论是当初那个恨着他巴不得他去死的沈弃,还是昨日缩在他怀里带他去看烟花的沈子义。
  都不见了。
  这世间人海如潮,但梁宴知道,他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自己了。
  他的爱人消散在风里,唯独只给他留下一抹红绳,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仔细看来,那红绳上还带着水晕,向这方空间里被留下的人诉说着:
  ——鬼魂的眼泪也是滚烫的。
  ……
  阴曹地府里有一间奇怪的屋子。
  屋子的主人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据说,据他自己所说,他上辈子是文曲星,功高盖主,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要是别的什么鬼在阎王殿里这么大放厥词,准是要被人……哦不,被众鬼们笑掉大牙的,还会被黑白无常提溜着扔进油锅里烹炸,放到地狱里喂恶鬼。
  但这个鬼却是个例外。
  一是他长得很好看,一身书生气,却又不是那种卖弄着显得文绉绉的书生气,他那双眼常年带笑,但平静地望着你时,就好像见惯了大是大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二来,他是唯一一个敢在地府建学堂的。你说人都死了还读什么书啊,可他偏偏特立独行,就在阎王殿开了个小小的书堂,教那些枉死的还没来得及体验书塾的孩童们读书。厉害的是,阎王似乎对他很关照,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连天界那位神出鬼没的神明下来瞅了几次,都对这种操作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地府里的鬼也慢慢习惯了这位不让学生喊他“先生”的鬼,偶尔在路上遇到他时,也会依着他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
  “沈大人。”
  沈大人我,今天过的很不太平。
  我已经在这地府待了十年了,教的鬼学生不计其数,今年这届尤其难带,有个总是插科打诨上树掏鸟蛋的皮孩子,三天两头的迟到,我一要拿着戒尺打他他就拽着我的衣带直撒娇。
  这不,今天书都读到了第二篇,这死孩子才急冲冲地从门里奔进来,一进来就扯着我的衣带直嚷嚷:“大人!大人!”
  “大什么人,刘楚,是谁昨天可怜兮兮的跟我保证今日一定按时到学的!”
  “不不不,不是大人,呀,这都不重要。无常大人让我来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在桥边出现了!”胖乎乎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冲我比划着,激动地唾沫横飞。“就是那个那个,大人你等了十年,逢鬼就拿着画像给他看的那位!正在孟婆桥呢,再不去孟婆婆就要给他喝汤了!哎,大人,大人你等等我啊,哎呦!”
  小胖孩在我身后摔了一跤,我却顾不上管他,提着碍事的衣摆直楞楞的就往奈何桥跑。
  奈何桥头,一个打扮富贵的人正端着一碗汤,在孟婆的极力推销下正要往嘴里灌。
  “等下!”我冲那龙袍还穿在身上的人喊道:“等一下,梁宴!”
  拿着孟婆汤的人……不,现在应该是鬼了的某位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我。
  我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手上穿着红豆的红绳一摇一晃,沾了一层薄汗,与那人腕上的红绳靠在一起,相得益彰地融在一起。
  我边喘边笑,笑着笑着眼底涌起一阵水光,掩饰性地抱怨道:“都说了一定会再见的,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梁宴,这回我可没有食言。”
  梁宴手里的孟婆汤倾斜而下,浇在地下盛开的彼岸花里。
  他弯起眉眼,一如多年前初次相见。他回握住我的手,隔着将近十一载生死不见的时光里,对我说道:
  “沈子义,我心悦你。”
  我随着他的话笑起来:
  “我知道啊,所以一直在等你。”
  我踮起脚,在无数鬼魂的目光里,在赶来的小胖孩瞪大的瞳孔里,无所顾忌地吻上梁宴的唇。
  “你瞧,咱们不都等到了吗。”
  阴曹地府里只有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沿着奈何桥开了一路,诡异又美丽。
  于是我可以这样说,我曾经跨过生和死,跨过时间与仇恨,和梁宴重逢在死亡里。
  我和他在死亡里拥吻,如获新生。
  你看,我就说,有情人自不会分离。
  山水不改,你我终有重逢之日。


第75章 番外 只有我一人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之夜。
  京都的家家户户早已挂起了灯笼,热闹的氛围一点也不比过年少。城内最高的那座望鹊楼今年依旧燃起了许多花灯,高高地挂在檐角,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燃的正盛的灯塔,火树银花的煞是好看。
  我坐在檐下的桌前,望着远处的夜色发了一会呆,又低下头去批改公文。
  上元灯会再热闹再喧哗,总归是与我无关的。我幼时便随父母一同去往边塞,从小便没有与这场灯会有关的一切记忆,后来带着一身血污回了京,又要忙着蛰伏忙着复仇忙着百姓,十几载间,竟没有一个佳节过的如同普通人一般,围着火炉话家常,与人携伴着出门同游。
  沈谊到是一大早就跑过来,还赖着用了一顿午膳,约我晚上陪着她一同去看花灯。但我与她的新婚夫婿江道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属于是见上一面都要回来晦气地跨个火盆的地步。为了不破坏沈谊出游的好心情,我以“年关内积压的公文格外多,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为托辞婉拒了她。
  沈谊走的时候悻悻的,不过心情还是很好,扬言今年江道要是不能把最大最精巧的花灯赢给她,就休想再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我对她的想法表示非常赞赏,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要不要塞点钱给望鹊楼的老板,好让江道那个倔驴无论如何也赢不下来那盏灯,在寒冬腊月里被沈谊扫地出门。
  想起午间幼稚荒诞的想法,我勾着唇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落笔继续批着我的公文。
  府里的老管家端着两盏热茶走进来,往我手边放了一杯,问我道:
  “今夜上元灯会甚是热闹,大人不出去逛逛吗?”
  老管家从我出生开始就在沈家打理事务,待我如亲子,与我的关系甚好。可惜他年纪愈大就愈喜欢念叨我,每每逢年过节,都要对着哪也不去宅在家里批公文的我一通数落。
  我生怕他又要旧事重提,连忙道:“外面太闹腾了,我喜欢静,一个人待着就挺好。徐伯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逛逛吧,顺便跟府里下人们说,想出去逛灯会的就都去吧,我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
  “那怎么行。”徐伯挑了下他那已经有些发白的眉毛,冲我道:“老奴都这把身子骨了,还去外面凑什么热闹。倒是大人你,逢年过节也没什么长辈关照,本就够冷清了,如今还喜欢什么静。”
  徐伯把端茶的托板往桌上一放,伸手就来扯着我的衣袖要把我往外拉:“成天坐在家里暮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早些去灯会上转一转吧。”
  我哭笑不得,又怕一用力伤到老人家的身子骨,只能被拖着推着连连摆手道:“我真不去,徐伯,我这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的。”
  “什么公文,陛下都来了还用批什么公文。”徐伯不依不饶,“快出门看花灯去!”
  “陛下?”我一愣神,脚下力一松,被徐伯拉到了廊下,扭头看见了梁宴。
  梁宴倚在廊边的栏杆上,梳着高发髻,套着白色的大氅,手里拿着两幅面具,见我被拉着出来,笑开道:“想请我们宰辅大人出趟门可真难啊。”
  梁宴说着,冲徐伯眨了眨眼:“还是徐伯有办法,我就知道请您出马准没错。”
  演戏变脸拉拢人心这一套,我着实是对梁宴甘拜下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梁宴跟我府上的人都走的挺近。尤其是徐伯,被梁宴这幅没架子又嘴甜的样子哄骗的不行,成日的在我面前说梁宴的好话,把梁宴当成顶好的明君。
  徐伯把我往梁宴的方向一推,摆着手道:“快去快去,再过一会河畔就要放烟花了,趁现在人还不多把那好玩的地方都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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