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念,因为他是梦见
当日许了什么?当日凤阳锦然把自己许给了秦修衡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凤锦然从没在人前说过他喜欢秦修衡,他人看来他的每一次乖巧讨好总是伴随着他对秦修衡的有所求。可如今,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赢弱不堪垂泪哀伤,又如一只旷野中丧偶的孤雁不时的低声悲鸣,出卖了这个大凤朝不可一世的王爷,覆水难收之时,秦修衡于他不是弃卒,是重若xing命,是举世无双。
“咳”,听到屋子里故意发出的咳嗽声,锦然缓缓的转过头,看向来人的方向,此时才发现屋子的不远处端放着一口石棺,正是之前这张塌下放着的那口,原来秦修衡早为自己备了后路,隐忍而又悲怆的后路。
石棺旁边,房间散落的竹椅上随意的坐着的几个都不陌生的人。
颜唏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沈若衣身后,沈若衣一手抬起拉着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另一手缓缓的抬起袖子掩饰着过于浓重的鼻音,开始为锦然讲叙了事qíng的始末。
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qíng了,那时还是前秦年间,有一少年,天生异能,掐指能知天命,覆手能晓地理,并且生的貌美,当世无双。这个少年便是重华宫的第一任主持,重华。有一日,重华呼蒙皇帝恩宠,由一介布衣,一跃成为当朝左祭师,荣耀之极。再后来,他们相爱了。可是,一介天子,哪个不是后宫三千,更何况是一个男人。他们在一起之后,皇帝又召唤了其他的妃子,更是有了子嗣。孩子出生的那夜,可怕的事qíng发生了,那是一个没有心跳的孩子,重华取其心头血,给孩子续命。那夜之后,重华请柬回到民间,皇帝不允,囚他与寝宫之内,再之后,重华便是一睡不起,太医束手无策,半年之内,皇帝清后宫,连着凤位,只留下了一个昏睡的少年。
后来,皇帝无法,跪在chuáng边允诺,只要他能醒,什么都答应重华。那以后,皇宫内院少了一个祭师,民间多了一个破了心的重华宫主持。重华为爱而生,为爱而死,他见不得qíng有所终,天命难为。他用自己的魄为很多人续过命,相传,他身子内有三十六魄,却没有一颗完整的心。
那后来呢?后来此一生,两人在未见过。再后来皇帝殁了,死的那日重华也去了。
继重华之后,历代的住持也曾把自己的魄分给很多人,得之所爱的,没有得之所爱的,都会在爱人死了的那天,跟着去了。区别在于,是在昏睡中离开,还是在清醒时离开。
前秦左祭师的魄传到当代,也许少有人知晓。相比起来,如今苗疆的蛊可就是少有人不晓了,那个传承的便是当年右祭师的蛊。
“怎么会有这种事qíng?”锦然无法置信般瞪大了瞳孔看着他季唯。只听沈若衣慢慢的继续说着。
当朝月重华宫里可得天命眷者也不过寥寥几人了。神子,沈若衣。修罗,颜唏。祭司,莲起。石棺里的药师,秦修衡,还有一个便是当年被莲起救起的活死人,季唯。
月重华宫里的人天生便是qíng种,命定一人,为爱而生,因爱而死是他们的宿命。
早在当日之前,神子沈若衣便已窥得天命,晓得秦修衡此次出来便是求而不得,失之命亦的命盘。于是偷跑出来相劝,没想到机缘下竟是这个事qíng的祸根,可见,三千大千世界,数万芸芸众生,没有谁能真的能逃过命簿里的一笔一画。
如今看来秦修衡生前虽是求而不得,失之命亦,可眼下看来他是不是真的求而未得,也未可知,不是么?
“修衡是因为我死的….我没想害死他,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的….“只见锦然抬起未受伤的手举在屈起的腿上盖着眼睛,忍不住失声痛哭。
也不算全然的因你而死,说起渊源,凤阳城之前,月重华宫便在了,也许是从第一代住持重华开始,便和皇城总有扯不断的渊源,当年莲起救了季唯,如今秦修衡救了迦蓝,都算是免了他日无端的祸事,造福了凤阳城的一方百姓。秦修衡也算是生得所愿,死得其所,应是无憾了。
见自己的安慰反而另锦然哭的更难过了,沈若衣本忍不住还想再说什么,便被身后的颜唏以手制止,也只得红着眼眶转过头去,希望锦然真的听懂了他的话。
造化弄人,命有轮回,哪里始哪里终,总归还是要看造化的。
第13章第13章
chūn至几回。幽禁之中,隐居旧地,一如初见。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块碑而已。
院落里,伏案前,是哪家少年一手丹青,一手倚后。笔下男子英俊如常,三千如墨般乌发束着紫色丝带,一袭暗绿色的光亮贡品绸缎华服,腰间束着紫色长绫穗绦,外罩墨绿色阮烟罗轻纱,正望着这执笔的人出神。多数里,锦然更喜欢秦修衡身着素衣白纱的样子,今日不知怎的,竟为画中人穿了一身华服,更是显的俊美不凡的了。专注着画的少年也仿佛深陷其中,难以自制,竟与这画中男子,传起qíng来,眉眼俱笑。
真说起来也不再是少年了。曾经的锦然面如凝脂,狭长的凤眼中睛如点漆,朱唇轻抿,即便想着什么坏主意也显的俏皮灵动。秦修衡当年形容过他的锦然秀眉,凤眼,薄唇那时仅是年少,将来定是个极美的风qíng,也多数是纨绔子弟,风流之至。
却没想到,锦然会因他的离世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身材相比前年更加伟岸了,肤色略显古铜,依旧是凤眼秀眉,神采中却是略见深邃,虎口和手中细处很厚的茧,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如今却变成了战场上的粗人。
只不过与季唯和迦蓝眼里,不论锦然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始终是当年那个竹寮里因为失了心上人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后来无数个夜里独自抽噎啜泣,孤单又落寞。
逾时之后,落了笔,结了心思,执起画来。
“季唯,迦蓝你们看看,是不是今日的比较好看?”这少年对自己的画功可是自信的很,毕竟这些年画的太多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没有像了十成十,也足有九成九了。看着身后的两人越发笑的宜人。
被旨名的两个人却是全无笑意。敛眉,颔首,心里清楚一个差错,落下的责罚,可未必是他们两个人能担的起的罪过,毕竟眼下还有百余人跪着候旨呢。
如今这个少年身边,真心待他的也没几个了。季唯和迦蓝便是少有中的几个。
“呵呵,我觉得这画挺好的。今日心qíng好,那外面的人....”说话的少年,有意一顿,给人一阵遐想。只是这人命关天的事儿,也不是季唯和迦蓝轻易便能揣测的。
若是,从前,没有十分,季唯也是可以明白这少年九分的。如今…..
“十步外的那两个人,永乐。至于百步外的,就先收着吧。”说完便执起了画走进竹寮内。
身后,旧居幽禁之中,仍是那座竹寮,景物依旧。如果不是屋前多了一块碑,是全然看不出这屋子里曾葬过一个人,死了一颗心。就好像全然无法看出此刻眼前这个如花少年究竟有几分如意,几分愁苦。
这几年。凤阳锦王已不在是从前那个因为年少便恣意轻狂的九少爷了。即便面容若画仍有如初的痕迹,只是,这手掌中了结的xing命,却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