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顾惜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道:“柳殿主,惜言是个没有人要的孤儿,怎么跟位极人臣的柳殿主比,敢当得起您来瞧我么?泽主还有些事要叫我做,没什么事儿,您就请回。”
柳熙阳碰了老大一个钉了,他红着脸赧赧地离开,心里头便有些涩涩的。莫非是银汉他骗了我么?小顾想我了,看不出来,脸上冷冷得,还不是冰美人一个。只怕是我自己自作多qíng了,其实小顾心里头只有泽主和死去的爷爷,那还有我的地头,真是想歪了。可是小顾他他看我的眼神明明是有些不对的,呀,柳熙阳,你以兴复龙泽为己任,最大的目的就是重光龙泽,并将千年前和这千年来龙泽蒙受的冤屈拔正,怎么就如此动起儿女心思来。而且是女人倒也罢了,留个种,自己要是死了,还有人顶着将未成之事做完,小顾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我我怎么动这种心思,正是该死。想到这里,他竟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夜酒办得极是丰盛,十二殿主和柳熙阳jiāo好的其他兄弟来了二十多个,在尚静院里头,谈天说地,吟诗对对,唱曲试剑,兄弟们有一年多没有这样热闹了,想着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每一个不兴奋的。独有顾惜言只是由着自己给他们倒酒,加菜,却并不和他们一起趁xing。云银汉和西帝凡调笑了他好一会儿,他也只是冷冷地不言语。好在其他弟兄凑趣,这乐子一样寻。
轩外是雪光层层,轩内却是chūn意浓浓,一众年轻人,最大的陈其英只有二十四岁,最小的柳熙阳还只十七岁,当然是闹得很。酒喝得极多,众人又纷纷给柳熙阳敬酒,柳熙阳已经是头重脚轻了。正当午夜时分,月升到中天,那月光,雪光相映,与那龙泽山谷中的重重树影,jiāo织,只教人沉醉。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箫声,箫声好像从地底传来,又似从山顶飞下,声清曲韵,波光流转,似乎那月光、雪光中都渗入了这箫声。众人都停下来,西帝凡刚想说话,柳熙阳勉qiáng睁了一双醉眼,嘘了一声轻笑道:“别说话,是泽主在chuī箫,泽主的箫技、琴技天下无双,人间能得几回闻。”
果然箫声缓缓地曲折婉转勾得人心伤神失之时,却有一轮蓬勃的琴声传来,转瞬间便是气象宏大,似有千军万马奔来,又似山呼海啸,天地在眨眼之时便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一会儿琴声箫音渐渐地在向西移动的月光里远去。司马越轻叹道:“两位泽主如此才qíng,谁配得上,昔才第一曲chuī得是chūn风弄柳,分明是说你回来了他很高兴。第二曲弹得是破阵子自然是贺你的大功了。看来你虽然撤兵迟迟,但泽主并未生气。”
柳熙阳呆呆地往外走了几步,仿佛想要与那箫音、琴声握手言欢,但是脚步踉跄,只走到了顾惜言边上便要倒下。顾惜言只得伸手将他揽住。偏在这时琴时如叹惜般地长绕了几圈,便细不可闻了。众人呆立良久方才散去。
三 深庭谁解玉澜珊
柳熙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低声问侍从道:“昨晚我喝得这般醉了吗?自个几时走着回来都不知道了。”
侍从笑道:“少爷,您自个回来?您哪可是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是顾少爷送您回来的,顾少爷还给您洗了脸、脚,守着您老半天才去的呢?顾少爷对您那份子兄弟qíng谊是没说得了。我们这些个下人都眼红呢?冷冰冰的顾少爷什么时候对别人有过这份心思?”
柳熙阳又是甜蜜又是难受,想起这十几年来和小顾的qíng谊,不知是真是假,一时间便呆躺在chuáng上,不想起来了。冷不丁地侍卫急宣:“泽主召柳殿主进见。”
柳熙阳穿了套深蓝的殿服,佩好了象征青龙殿主的金带,鼓足了所有的劲头直奔龙腾大殿,他要好好问问泽主为什么在可以大获全胜的时候却放了那些苦栎的狗杂碎,还要问问殿主,为什么武林大会在际,龙泽却全无准备的迹象,他是顾不得了,如今龙泽正是大好气象,为何不将苦栎先拿下,再吞掉鸿雁呢?他柳熙阳愿意当前锋,不出五年就可光复龙燕江山。
他进了地下城的入口,穿过他前二个大殿,到三大殿前,垂手立在朱红的殿门边,侍卫通传道:“中泽柳殿主到。”过了一会儿,二个小宦侍便笑嘻嘻地接出来道:“柳殿主请了,您好大的脸面,下泽主和其他的殿主都在等您呢?”柳熙阳冷着脸不说话,那小宦侍也不敢多说,便引着柳熙阳入了大殿。
熙阳在大殿正中退后一些的地方跪禀道:“中泽柳熙阳前来向泽主请罪。”
“柳殿主,储阳关和漠水原两战大扬我大军之威,柳殿主实是龙泽大功之人,何罪之有?”上面有一个悠悠地清音飘下来,好像是天外传来的仙音一般,但是那声音里头听不出对柳熙阳有多少实在的赞扬之心。殿里许多人都明白,自从老泽主死后,好象两位新泽主对柳熙阳并不如何喜爱,可能是因为老泽主对柳熙阳有过多的宠爱罢了,所以就被两位新泽主厌憎。
“阳既无罪,便有二事要问清楚,请泽主恕阳无礼。”
“撤军之事么?你不必问了,我与龙珠儿自有分寸,你管好你分内的事就够了。”
“不,阳今日若不得个准信,阳便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柳熙阳,你好大胆,莫以为你立了大功便可如此骄横起来,莫说这两次大战,我龙泽的兄无数弟助你,无数兄弟为你战死沙场,且说背后若无龙珠的策划权谋,你就不能成功,你若再这般死拧,莫怪本泽主对你无qíng了?”那清朗的声音里有了几许怒气,凤泽主从来很少发火,但他掌下泽这十几年,也不过是生过三次气,但每次都杀了两位宫主,降了两位殿主,周围人都吓一胆战心惊,这下泽主其实是只不动声色的厉凤,现在他又发火了,大家都为柳熙阳捏了一把汗。
司马越陪笑道:“泽主,阳鞍马劳顿,又立功心切,难免言语有所冒犯,您就饶了他这一回,阳,给泽主道歉。”
可柳熙阳却拧上了,他抬起头道:“今日拼着被问罪,也要问个清楚,柳熙阳不做糊涂人。”
啪地一声,泽主的杯子狠狠地掷在柳熙阳的面前:“你居功自傲,如此无礼,本泽主念你是初犯,姑且饶你一次,帕云真叫刑殿拖下去重责一百,责他的不敬之罪,其他人给我住嘴,谁若再替他求,你说一次我就加他一百记。”
众人大愕,本来以为柳熙阳是要受赏的,一转眼赏倒是领了,一百记大板,这可是从何说起的事。但转念一想,泽主一定是杀jī给猴看,免得所有的殿主都如柳熙阳一样,立了功便目无尊上。所以才会在柳熙阳最兴头上的时候当头一记闷棍。众人不敢求,一百棍子半个时辰打完了,整个后背都渗出血丝来,蓝衫上一片刺目的红色。跟柳熙阳jiāo好的诸人无不心疼,都不由得以乞求之色看着泽主。
泽主那一张水晶雕成的,清美无俦的冰脸上没有表qíng,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柳熙阳还想梗着脖子再说,帕云真已经将他半抱半拖了出去了。顾惜言最是心疼,早已垂下泪来,泽主目中的余光看得顾惜言那几滴清泪从眼角点点滴滴垂下,微微斜了斜嘴。刚好柳熙阳伸着脖子要远远地叫,却刚好看见泽主的脸上露出来的令玉颜风qíng万种的微微一笑,顿时有些呆了,那一声泽主我还有话说,便生生地卡在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