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二人都已经身受数伤,尤其是凤鸣已经数不清自己中了多少刀剑了,全依仗着凤舞神功护身地,那些小玩意儿不能损他的真身分毫。沧江眼看在望,只要到了江边,那西帝凡一接应,转机就来了。
山坡上,风净尘恨恨道:“可恨,这样的阵势困不了他。”
玉泽川缓缓地拉开了鸿雁的镇国之宝,she日弓和乌金箭,风净尘急忙道:“国丈,我要活的。”
“陛下如此远,刀剑无眼。”说完弓已经拉到了最满,只见那天地突然变色,红霞迅速铺满了天空,刹那间,连沧江水都变红了,只听得天地间有一声清脆的弓弦音和利飕破空的极好听的呜呜声,乌金箭通体发光,伴着极兴奋的声音向前奔去。
凤鸣眼见就要到江边,他低下头对弟弟道:“我们就快到了,珠儿,再忍心一忍,我们回去,把这个孩子养大,再把那两个孩子找回来,我要双胞中的弟弟,记得是弟弟。”龙珠张开双目刚想对哥哥笑一笑,突然哥哥全身一震,只见哥哥的前胸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巨大箭头,血正从箭头上掉下来,一滴滴全落在了珠儿的脸上。
凤鸣瞪大眼睛回看看,然后又笑着看着弟弟,他轻轻地张了张嘴:“弟弟,祖先的谶言,是真的了。”
龙珠那颗空dòng心发出了地震般的塌陷声,他只听到耳边有无数阵轰轰之声,他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最后的一点爱没有了。不可能,哥哥,不可能,这是真的。
二十七 气断枝散隔天涯
凤鸣的血从五官开始渗出来,一颗颗火红的宝石闪着光跌落弟弟的脸上口中,转眼便消失不见了。那一声声的凤歌正在凤鸣心中远去,他似乎听见了西边天宇传来的对他灵魂的呼唤之声,终于到了,他的末日,来临的如此之快,而又如此之短,他短短二十六岁的人生,就此画上了一个怀恨无己的问号。没有能给弟弟一点幸福,反而要让受尽折磨的弟弟作最后送走自己的人,玉凤鸣,你活着的时候是个无能的懦夫,死时更是个不尽责的哥哥。凤鸣尽了最后一点元神,把自己苦练而得的近五十年功力输给弟弟,一边输一边潇洒地笑着道:“弟弟,对不起,我独占了所有的幸运,终于在你前面去了,还有你送我,比你幸运多了。”
龙吟想把自己撑起来,用嘴去亲唇哥哥的伤口,去堵住那滚滚而下的血珍珠,可是他的四肢尽折,再也撑不起来了,他凄哑却又温柔地叫着:“哥哥,哥哥,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扔下我,别扔下我,你扔下我走了,我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爬不上来的,我怕在那人间地狱里一个人苦苦挣扎。我愿意和你一起死,我宁可做那死灵中的灰粒,也不愿做这人间地狱里的最肮脏的活鬼。”
凤鸣小心地趴下来,亲着弟弟的嘴唇,亲着那刻满了伤痕的嘴唇和脸,如同亲着一个婴儿的天纯小脸一样的喜悦而又轻柔珍爱:“你不是活鬼,你是我的珠儿,你不肮脏,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纯洁的弟弟。弟弟答应我,活下去,就算受尽所有的折磨和污rǔ,你都要活下去,不要放弃生命,龙泽只有你了。别学哥的样子。还有!…不要杀玉泽川…大人,这…一箭,就算……是咱们还他的……骨血之qíng,从此……咱们再不欠……他们了。弟弟,……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弄……回来,我要……小的,我要小的来……欺侮你,让你整天……生气,一看见他……就想起我。我所……有的东西…包括对你的爱…都是……他的……”
鸿雁的士兵都看见了那支乌金箭she中了玉凤鸣的后心,都听见天边的夕阳发出了一声悲哀的震动天地的呜咽。乌金神箭,she日神弓,普天下没有一种禽鸟可以抵挡,连百鸟之王凤凰都不能例外,当年的玉天然死于此箭下,只是能she杀凤凰的必是风、玉两家的血亲,玉国公大义灭亲,亲手she杀了玉凤鸣。
风净尘见那箭正中玉凤鸣的后心,不觉得呀了一声,国丈我可是要活的,你怎么连亲生儿子都可以she死。他正在心中埋怨,林相爷已经传令,那妖人已经被she中了,大家万箭齐发,把他she成刺猬。风净尘有心想要挡一挡,但是自己是帝君,怎么能为龙泽的妖魔说话。这一迟疑,顿时乱箭齐发,she向掣电背上的凤鸣。
可怜上百枝箭穿过凤鸣的身上,他用身子为弟弟挡住了所有的箭,他手中的凤魄剑迸发出了绝世的光华,把那傍晚的沧江都照亮了,凤鸣微笑地亲了亲剑,爱抚地道:“魄,魄,从今,永绝了。你在沧江里睡着,有一天,自有新的主人来疼爱你。”说完手一挥,凤魄闪着绝代剑光,跌落在沧江之中。
他们兄弟双双倒在地上,旁边那掣电对着沧江发出了一声震天撼地的长嘶,它挡在主人身前,所有的箭she在那雄骏的白马身上,那马屹立不倒,马首高昂,白色的马鬃飘满了鲜血,在夕阳下闪着层层金波,许久那马倒了下去,它睁大一双善良美丽的蓝宝石般大眼睛,看着浑身的浴血的主人,两滴大如明星的眼泪渗进了青糙之中,突然掣电又猛地抬头,向着龙泽的方向最后三声长嘶,它想告诉它远在龙泽的弟弟闪云 ,我的兄弟,我先去了,从此兄弟天涯相隔,忘记我,忘记咱们并辔沧江,跃马江湖的日子,你要好好过。在龙泽中的闪云,疯狂地跳出马厩,沿着沧江奔跑惨嘶,没有一个人能拉住它,它在沧江边狂奔良久,突然跳入沧江,把自己埋进水中,意图自尽。沧江水军知道这是泽主爱马,怎么会让它就这样死了,花了天大的气力把它捞上来,闪云一连七日不肯进食,马夫不得己,qiáng行灌食,那闪云便哭泣嘶叫不止,仿佛遭遇了世上最不幸事一般。
“弟弟,永别了,别把无用的哥哥再放在心上,从此你就是你,你不再是哥哥的一分子。哥哥也不再是你的影子。永别了,弟弟,保重,保重,保重!!!”
玉龙吟软软地瘫在地上,他的身体毫无预料地被猛烈地劈成了两半,这比他所承受的任何一种酷刑都要痛不yù生。在那一刹间,他的灵魂直入黑暗之地,他无助孤独地继续浓厚的黑暗中奔跑,黑暗好像是婴儿初出生时的母体的羊水,无边无际那长,那样的粘稠却又绵软,厚重但是温柔。玉龙吟在恐惧中对着黑幕惶惑地自言自语。
它似乎并不想吃掉我,但是它想把我融合进去,让我成为它的儿女甚至是它的一部分。就像婴儿是母亲的一部分那样,它想要勾引我,亲近我,让我永远带着它的印迹。它告诉我哥哥就在那里,只要你进来,哥哥就永远和你在一起。突然无边的浓厚里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一种好听但是却让人听后伤心断肠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告别,又好像是一种留恋,然而又更像是催促着我离开的哭声。那种哭声既是男的还是女的,既是老人还是孩子,有一刹那间我以为是我自己的声音,每次当我所珍爱的东西永远地失去时,我的灵魂就会有这种忘乎自己的痛哭声。但我确信现在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但那声音和我源血一样的相似,却可以肯定那是我魂灵灰飞烟灭的绝望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