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与鸨公子
“现在已经够穿了。”
“可是……可小公子你不是习惯每天都要换——”
“不用你提醒!”林秦皱起眉。若真要称他的心,岂止每天都要换衣?原本就是上茅房方便了一下也要把里外的衣服都换了,为的是不带上茅厕的晦气。
所以文雅的用语中,‘如厕’也被称之为‘更衣’,只有粗鄙的穷苦人家才一口一个拉屎撒尿。可如今在这片街坊中,莫说方便后换衣服成了让人侧目的古怪事,连每日换衣都让人啧啧摇头觉得奢侈làng费,因为棉布衣服洗的次数越多便烂的越快。
这片街坊,是桂八的住处,他不想失去这目前唯一的安身之处,所以只有尽力去适应它。
林秦放柔了声音,道:“当家的,现在衣服够穿就成了。每日里赚的钱得想办法积攒起来;有了本钱,才能把油担子变成油铺子,把油铺子慢慢做大,到时买房置产,整顿家当,什么没有?”
拉拉桂八,悄声道:“今晚你别睡地上了。”
桂八初时还不明就里,到了晚间,林秦又来拉他,才明白过来。是夜,桂八犹如做了个游仙好梦,魄dàng魂清。出去卖油时,心中快意,担子便似没了斤两,轻的都快能飘起。
林秦揣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往银票上所记之通达钱庄去。准备把银票兑换,用自己的名字重新存下。
只要两人齐心,好好打理,那白墙红瓦和琉璃飞檐,并不是水中月镜中花。林之姓氏,依旧会拥有无上荣光。
到了钱庄里,掌柜的接了银票,抬眼把林秦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秦见他脸色有异,正觉得奇怪,那掌柜道:“这银票似乎受了cháo,字迹有些模糊。小老儿不敢做主,得去请示一下东家,这位客人请稍坐。”
说着就跑到里面去了,不见踪影,林秦想叫住他也来不及。
无法,只得等着。那银票有些受cháo倒是事实,但绝对不会有假。
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队衙役冲进钱庄大堂,掌柜指林秦:“就是他。”衙役抛出锁链,哗啦套上了林秦的脖子。
原来两月前一个下大雨的夜晚,清波门一家商号遭到盗贼光顾,丢失了不少金银珠宝和银票。金银虽然有印记,但可以熔化了重新铸造,而失窃的银票盖有通达钱庄的印信,要兑换成银两,就必须到通达钱庄的票号。
失窃之夜下着大雨,而林秦拿来的银票受过cháo,这便让掌柜的生了疑心,再看林秦衣着打扮分明是穷苦人家,就更加生疑了,于是迅速通知官府。于是林秦便被作为疑犯请进了衙门里。
林秦失笑,两月前一个下大雨的夜晚?盗贼?难不成和自己遇到的那个盗贼是同一人?哪有这么巧的事。要真是同一个,那自己也该是苦主才是。
既然是疑犯,就要被审讯。被问及银票的来历,林秦道:“是户部尚书之子俞清甫给我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银票?”
“我和俞公子有点jiāoqíng,”林秦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两个月前我得了病,他来看我,见我生活困难,就用这银票资助于我。”
“哦?一个官宦公子和你这平民窟中人有jiāoqíng??”负责审问的衙役上下打量林秦,“什么样的jiāoqíng?”笑的暧昧,“要真是他给你的——哈,当今天子有令:‘除官娼外,男子卖身要杖责三十并没收嫖资’,这钱你不但拿不回去,还免不了要受些皮ròu之苦。”
林秦眯起眼睛笑,也不争辩,道:“官爷们不妨去请俞公子对质。”
京城府尹听说有疑犯与户部尚书之子俞清甫俞探花有牵连,不敢妄动。于是林秦虽在牢狱中,倒也没受到严刑bī供。
顺着林秦的说法,他们找到了桂八。突然有衙役到来,许多人家都关上门窗,紧张又好奇的从fèng隙中张望。桂八只知道那天俞清甫来过后,那银票才出现在林秦手中。先前自己把林秦带回家之时,连衣裳都不齐整,哪里会藏有什么钱财?想来自然应当是那日俞清甫给林秦的才是。
京城府尹认为虽然桂八的话与林秦的话并没有冲突的地方,但他们既然是契兄弟,串通起来的可能xing非常大,于是桂八也被作为疑犯暂时收押,等待和俞清甫对质的结果。
进到牢里,桂八一看见林秦便急忙奔过去:“小公子!”牢门在背后哗啦锁上。
林秦苦笑道:“我嘱咐你不可露财,怕你嘴巴不严招惹祸端。哈哈,不想招惹来祸端的却是我自己。”
桂八道:“小公子不必担心,俞公子必定会把事qíng说清楚的。一问,就都清楚了。我们自己说的他们可以不信,别人说的,他们总该信了。”
林秦不语,只轻轻点头:既然俞清甫为难,只当他们不曾有关系便罢了,俞清甫只需要说一句是朋友是资助,就能让他和桂八度此难关,毫发无伤;若说成是随便玩玩的嫖资,也最多是丢了银票挨几下板子,总比被当成盗贼遭严刑拷打bī供qiáng;这对俞清甫来说不会有丝毫影响,纵然不帮忙,总不至于落井下石……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日,迟迟都没有消息。正等的心焦,几个狱卒又在那里没话找话。
“契兄弟我见过不少,可没见过这么不相配的。”
“没错。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朵鲜花cha在牛粪上。”
“我赌五个铜板,这小哥一定是俞公子养的外室!这个所谓的契兄弟是用来避人耳目的,其实是帮俞公子照顾外室的下人!”
“我跟!十个铜板!”
“我也跟!八个铜板!”
“……等等,没人有别的意见吗?”
左看右看,好象确实没有。
“那不就没得赌了?嗟!”
桂八听的一清二楚,看看自己的粗手粗脚旧衣裳,再瞧瞧林秦的纤细手脚以及与旧衣完全不相称的细嫩皮ròu……心里酸酸的。偷眼看见林秦斜倚着,闭目养神。是睡着了一点也没听到,还是觉得无所谓根本不在意?
脚步声响起,京城府尹终于出现了。他神qíng傲慢带着些许嘲讽,与当初听到林秦身后有俞清甫时截然不同。林秦心猛地一沉。
果然就听京城府尹道:“本官已经打听清楚了,刑部侍郎俞清甫和林秦没有任何关系,不认识,更不曾给过任何钱财!”
林秦嘴唇青白一片。桂八冲过来抓着牢房的栏杆,大叫:“他说谎!他怎么可以昧着良心撒谎?!”
京城府尹对桂八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林秦犹不死心:“大人是亲耳听他这么说的?”
听见林秦问,京城府尹回过头来,道:“自然是,还当着圣上的面。在圣上面前,哪里容得半点作假?你倒是神通广大,只是对个质,居然还劳动圣上圣裁。”手一挥,“来呀,把他带出来。老爷要审案子。”
牢门被打开,林秦被凶恶的衙役扯出去。桂八想拉他,又如何拉的住?他抓住牢门上的栏杆,大叫:“俞公子在说谎!大老爷,俞公子在说谎呀!小公子是冤枉的!您不能忠jian不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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