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成长记》完结
风纾难为容青君挽起头发,教他脱了衣衫踩到水里去,然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泉水的温度正适宜,暖暖的浸泡着全身,背靠着池壁,整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了下来。这时身边水声轻响,风纾难也坐了下来,他闭着眼仰躺着,将头放在池边,任泉水没过自己的肩部。
容青君看了会儿,也学他的样子将自己下沉,闭上眼感受水流细微的波动。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握上了他的腰间,耳朵边也察觉到了温热的鼻息。他睁开眼,发现风纾难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他静静地任他抱着一动不动,直到风纾难的呼吸越来越急,怀抱越来越紧,耳边听到一句低哑的呢喃:“青君,快些长大吧……”
容青君摸到了他放在自己腰后的手,将他稍稍推开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睡觉。”
风纾难怔了一下,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知道?”
“我知道。”容青君捏了捏风纾难的手腕,他的身体状况瞒不住他,这分明是已经多日未曾安睡,身心紧崩到了极限的状态。
风纾难嘴唇动了动,然后苦笑了下:“我会注意。”
“要我帮你吗?”容青君问道。
风纾难摇了摇头,又靠了过来,将容青君锁在自己双臂间,脸贴着脸,双眼间有翻腾的欲望和掩不去的阴郁。他的怀抱再一次不自觉收紧,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美梦。
第二日清晨风纾难早早出门去了。
容青君自己待在山庄里,倒也不觉无聊,因为管事一早便送来了许多吃食玩物供他挑选,到了下午又有绣坊的人送来了一箱衣物,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在过年前赶制新衣,这次便只送来了成衣,又量了容青君的身量,预备为他做开年后春季的衣裳。
风纾难还特意命人在他的书房里为容青君添了桌椅,又寻来了许多医书药典,甚至还在书房一侧改造了另一间房,预备建成一间小药室供容青君使用。
这样过了三五日,到了除夕前一天的时候风纾难终于闲了下来,并不出门,就在山庄里陪着容青君。两人在书房里并不刻意说话,各自看着书,偶尔容青君探过身来,叫风纾难再念一段给他听,他的记性非常好,往往风纾难念过一回他便能一字不落地记住,令风纾难惊叹不已。偶尔风纾难想起什么也会给容青君说一说,而容青君有时候会回上一两句,有时候就只是听着。
到了午后管事忽然来报说长公主来了。风纾难看了眼容青君,正想说请母亲去正厅,便见长公主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纾儿,母亲来看你了。”
风纾难忙起身想迎:“母亲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狠心的儿子为何过年都不肯回家陪父亲母亲。”长公主半嗔半怪地说着,语气却并不逼人。
风纾难将她让进房里,长公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后的容青君,奇怪地看向风纾难:“这是?”
“是儿子从饶阳带回来的一个孤儿。”风纾难一边解释着,一边领长公主去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为她递上了茶,接着又道:“他蒙受巨变失了记忆,而今心智如初生孩儿一般,所以还请母亲原谅他的无理。”
“也是个可怜孩子。”长公主唏嘘不已,又与风纾难聊了聊饶阳之事,之后才转回了过年的话题。
“听皇上说,你明日不出席宫里的除夕夜宴了?怎么之前没跟母亲说起呢?”
“儿子刚从饶阳回来,不耐应酬,所以向舅舅告了假,朝臣与女眷的夜宴不在一处,因此儿子才没向母亲说起。”风纾难状似随意地解释,他说的固然是个原因,但真正的理由却是,皇宫的夜宴容青君是不够资格出席的,而他是不可能丢下容青君一个人孤伶伶地过除夕的,所以缺席宫宴就是必然了。
长公主毕竟出身皇家,又是自幼荣宠加身,一般人看作荣耀的皇家宫宴在她眼中也是寻常,因此风纾难说了理由,皇上也准了,她也就自然地接受了。反倒是更关心风纾难的身体:“可有请太医看过?可别累病了才好。前阵子在京城里也总听说饶阳有疫病流行,母亲真是担心得觉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又躲山庄来了不肯回府。”
“母亲莫担心,儿子身体无恙,实在是在饶阳劳累了这么久,想躲一阵子清静。等过了年我就回府上住几天陪母亲。”
长公主讨了承诺高兴了几分,说了几声好,又道:“你父亲也是想你的,虽然他嘴上不说,你安然回京了他也是极开心的。哦,对了,还有锦葵那孩子,你不在的时候啊,她几次上门来都念着纾难哥哥去哪儿了,纾难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笑声连连,她膝下没有女儿,只得风纾难一个孩子,因此待聪明灵慧的白锦葵就像亲闺女一样疼爱。
听到这个名字风纾难下意识看向了容青君,他依然捧着书,偶尔抬头扫一眼窗边,视线对上的时候,风纾难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自觉地想起那一年,她身着红艳艳的凤袍,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血泊中,又想起更早以前,她的脸上浮着哀伤,仰着头对他说:“纾难哥哥,你娶我好吗?”
☆、第21章 番外:初遇
风纾难与容青君相识于青雀山下。
彼时,容青君在山下临安镇里守着一家平安医馆。
而那年的风纾难,正是纵马扬鞭肆意江湖的时候,打马自青雀山下过,遭遇了一伙素与他不和的仇人埋伏,他年少气盛,仗着武艺硬生生将人逼退了,最后自己也力竭昏迷在山脚。
醒来时看见的便是素净的棉被,鼻间一缕幽幽然的草木香气,隔着透光的床幔,隐约看见一道纤瘦的侧影,不知是否幽香作祟,他昏沉沉的脑袋第一时间生起的念头竟是:“翩翩弱质,如泣如诉,如兰如芷,美少年哉!”
被盯着久了,少年似有所觉,见他醒了便走过来,掀开半掩的床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发似泼墨,眉目如画,只是脸上有些许苍白,是因为照顾他而生疲惫还是屋内昏暗导致的错觉呢?风纾难恍惚地想着,微妙地感觉有些心疼怜惜。这样美好的少年,大约就是容易勾起他人的爱怜吧。
少年沉静的黑眸望着他,见他双眼迷离神色恍惚,便率先开口道:“你中了毒,一种迷魂药。”
少年的音色清明,声音不高,像在耳边低语,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像琮琮泉水声,一下一下抓住了他的心跳,漆黑的眼睛深深望过来,看得他浑身懒洋洋,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这样对望到地老天荒。
“……会体乏无力,神思不属。”少年继续解释着,“我给你准备解药,要两天。”
原来是药力所致……风纾难心道,为自己的失常找到了理由。
见他还是不说话,少年决定不打扰他:“你好生休息。”然后转身欲走。
风纾难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角,少年转过来,脸上还是沉静无波,没什么表情,只是停住了脚,静静等着他说话。
被那双眼睛一看,风纾难脑子又空了一瞬,好在及时转过来,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容青君。”
短短五个字,和着少年奇特的轻声慢调,敲进了风纾难心里。
容青君,他在心里轻念。
“我叫风纾难,多谢青君救命之恩。”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其名,未免显得轻佻狂妄,按他往日的习惯,应当称呼“容少侠”、“容兄弟”,可他太想尝试将那两个字吐露在舌尖上的味道了,就不免轻狂了一把。这味道也一如念想的好,少年的名字,与其人一般美。
还好少年不觉唐突,反而解释道:“我是大夫。”随后终于走了。
两天后,容青君的解药制好,药极有效,风纾难当天服用,次日醒来便觉神清气爽,迟滞了数日的内力也能运转如常。起身出得门来,在侧厢房找到了容青君,身着月白色的衣衫,神情专注地低头分拣着药材,当真是一名少年大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