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
作者:慕禾
时间:2023-11-17 02:18:26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架空
勃律呵出口气:“你口气还挺大。”他站直身子,“那就来比比,你输了,就去洗半年的狼圈。”
“比什么比,命还要不要了!”身边,阿隼当即呵斥他,断了两人的话根,在符燚大为惊骇的目光下,直接拽住少年的胳膊,把人往帷帐拖。
他恰好拉的还是自己受伤那半边的胳膊,勃律嘶嘶吸着气,倒没甩开,反而是阿隼在听见他的声音后,手上的动作轻了许多,步子也慢了下来,但五指却没从少年的胳膊上离开。
他们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下直接回了帐子。帐中桌案上摆着未动过的饭食,阿隼将人压坐在矮倚上后没立即去拿食案,而是先问少年:“我方才可是拽疼你了?”
腰上还留有裂疼,但并不碍事。勃律歪了歪身子,让自己的重力放到另一边,换上一副以往的挑笑说:“你还知道你拽疼我了,想要补偿我?”
阿隼嘴角一咧:“看来你是不疼了。”
勃律哀怨:“唉,怎么越来越不好玩了。”
阿隼叹口气,耳根泛红的转身去端食案。那把刀把伤撕的可怖,也略深,小殿下这才几天就能眉头也不皱一下的自己下地乱跑,还没把伤口撕裂,就很不错了。
他现在也只能时刻盯着小殿下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他端来食案放到小殿下面前,好奇他从牢帐那人嘴里审问出了什么。
勃律啧啧道:“藏得够深啊。”
“怎么样?”
“他把你认成了东越人,问我是不是和东越做了什么交易。”
阿隼眸中凛下:“我记得,昨夜他也说了类似的话。”
“哦,说了什么?”勃律给自己斟了杯水抿一口,润了润喉。
阿隼眉头微蹙。昨夜他和岱钦过招的时候,那人却说他也是和“你们”皇帝做过交易的。
勃律听后手上端杯的动作一顿:“看来哈尔巴拉他们当真和中原有所勾结。”此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这话说完,他掀帘瞧了瞧对面阿隼的反应,发现人面上波澜不惊,事不关己一样。
勃律忽然起了兴趣,勾唇笑笑,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征问他:“阿隼,你觉得,他们是会串通大庆,还是会串通东越?”
阿隼默默瞧他一眼,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极为中肯的答案。
“都有可能。”他说。
勃律歪了歪头,又贴近了几分问:“说来听听?”
阿隼放下碗碟,抬起食指在杯盏中沾了沾,随后点水一一在几面上画开。他草草收了手,点了点某处说:“这是大庆。”
勃律看了他一眼,再去看桌面上的水纹图案。
男子点了点另一边:“这是东越,而上方则是草原。”他在脑中想了想勃律给他看过的草原布局,又沾出一滴水珠点在了某处说:“这里是昭仑泊,北面则是哈尔巴拉的地盘。”
勃律赞许地点头,没想到他给他讲了一遍后能把方位记得这般熟悉。
只听男子说着他说出来比较生涩的音节:“哈尔巴拉的地盘离大庆较远,想要探去大庆,需要经过你们的地盘,除却穆格勒部,要想走其他方位,就必不可免要碰到依附于你们的部族,想真正从其中悄无声息的去往大庆,亦或是大庆来往草原,都不太可能,他们必会惊动属于你们的人。但他若从昭仑泊的东面绕路,东越则离他最近。”
勃律一笑:“所以你觉得是东越?”
阿隼摇摇头,却没有否认,而是继续说:“东越的新君虽然即位不久,执位尚短,但却是一位明君,他做太子的时候盛名曾一度传进大庆,我不认为他会不顾虑草原别的部族而冒险做这等事……但如果他真的从中看到了某些利己的利益,也不是不无可能,权当我看人看走了眼。”
勃律见他手点上大庆的板块时停滞了一下,那股停顿很快烟消云散。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听面前阿隼继而道:“大庆皇帝已然年迈,如今又昏昧,整日抱着个金瓶子留恋在私库里。”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大庆太子被举国传颂,如今大部分政权都在他手中。此人虽然……虽然武功平平,却常年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只是少了些安邦图治的手法。”
他一默,抬脸看向少年,严正道:“这人是个疯子,你若碰上他,断不能听了什么话去。”
勃律没听明白他最后这句警示,但也只张了张嘴又闭上,什么也没说。
阿隼收回手,盯着小几上的水图总结说:“两方都有可能和哈尔巴拉有所勾结,这要看他们做的是什么交易了。”
“你倒真不像个大庆人,像东越人。”勃律呵一声,缩回前倾的身子:“你可想清楚了,他们要是勾结的大庆,草原势必会和他们有一战。”
少年浮手用手背推开几面上的水纹:“草原的混乱应该由草原人结束,而不是让中原人捡这个便宜。哈尔巴拉若是真的勾结上了中原,乌兰巴尔部都保不了他,届时他就是整个草原的叛徒,死后天神也不会宽恕他。”
第九十章
阿隼看着他随手抹去水纹,但一次并没有把所有水渍都抹掉,还有几珠残留在几面上,断断续续延伸着,像一条破败的城墙。
他落了目光,攥住杯子的手紧了紧,但没开口。
他对过去死了心,如今发现,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从前的十几年,他始终对一道自以为最璀璨的珠光奉若神明,他步步追随着,对此深信不疑,言听事行,以为那就是上天弥补他的眷顾。
可后来,他突然发现,他只是盲从的只注意着珠子正面的光泽,并没有看到背面疯狂蔓延的裂痕。上天也并未真的眷顾他,而是把他视作一枚供人驱使寻乐的兵棋。
就在他勉强给自己托辞一日过去再活一日的时候,他似乎重新寻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瑰宝。
他和曾经的珠玉那般相似,却又并不一样。此刻,他视若珍宝握在手中的这枚的珠光要更加耀眼夺目,绚丽地牢牢吸着他的目光,也掌控着他封锁在深处的情愫。
他是那种对方说一句,就能把自己一颗心挖出来捧到面前的人。他习惯了对神明的忠诚,如今换一颗珠子,有时候下意识就想向以前一样心甘情愿做对方手里所向披靡的剑刃。
但他清楚,这颗珠子并不需要他为其挡在前面开辟疆域,他也清楚,他不再像往昔那样无所顾虑的全然奉出。
他现在才忽然发现,他留恋的其实很多。他留恋大庆,留恋其间的山川美景,留恋百姓间的昌荣,甚至留恋过昌王府里儿时戏耍过的桃木剑。
眼前人是他现在追寻的珠光,而无论大庆的走向如何,无论他走到哪里,他始终在其中生活了十几年,那是他的国。
所以,他现在不想做一个选择。
他蜷了蜷手,忽地动了。
“先吃,有什么吃完再说。”他把碗碟推到少年的手边,让碗壁的温度碰了碰少年手背上的温度。
勃律支着头看着他,眼睛耷拉下来瞧了瞧他推来的东西。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都想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如若自己现在把碗摔了逼人说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再推来一碟菜。
这人有时候在他身上固执的要死,非得把你捧住了确保不会摔下来才作罢。
于是他扬扬眉,顺着男人的话揽过了碗碟。
见少年慢条斯理地用着差不多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你现在如何打算?”
“自然是等了。”少年慢慢嚼着,“晚些时候我会再去趟牢帐,看看还能问出什么。岱钦知道的越多,那他在哈尔巴拉那里的分量就越重,哈尔巴拉便不会弃他于不顾。”
用完饭,也在阿隼的督促下喝了药,自打醒来后就没怎么休息的勃律突然泛起了困意。他整个人懒散的缩在帐中的榻椅上,随意翻看着未看完的务卷。
他忽然想起来前日午后派去部族的送信的人,今日怎么也该回来了。他强撑着精神对阿隼说:“你替我去问问符燚……前日派去部族送信的人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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