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仞
作者:冷山就木
时间:2023-11-23 02:07:36
标签:强强 群像
眼看裴卓裴远率领的禁军就要接应而上,梁孟惠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拿弓箭来!”
梁将军的弓弩比寻常兵的更大,所需的力道也更强。
随着他年岁上来,纵使再是不服老,也不得不承认他拉这柄弓时,不如从前游刃有余了。
手中的弓被他咬牙拉到了极限,他眼睛瞄准小九的头颅,骤然放箭。
那支锋利的箭划破夜空,朝小九的脑袋直直而去。
裴卓裴远目眦尽裂,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嘶吼出声:“不!为崇王护驾,为崇王妃护驾啊!”
小九手中利剑正插入前面拦路之人的臂膀,还未来得及抽回。
而那以夺命之势袭来的箭已距他不过一个转头间的距离。
然而下一刻,谁也没有意料到,另一支箭陡然出现。
可也只是将梁孟惠的那支撞歪了,未能彻底撞掉。
小九被冲势极重的一箭彻底扯下马来。
连同着他身前的萧崇叙都一同滚落下来。
萧宸景与任延亭此时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赶到宫道上。
裴卓裴远所带领的一群人形成一堵人墙,将崇王和小九牢牢地护在了里面。
萧宸景与任延亭沿着那敞开的一道走上前去,骤然就被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冲了个满面,而此时却容不得他们顾虑许多。
任延亭扑上前去,从小九那里摸到遗诏,连看都未看,直接敞开遗诏对着四下纷乱的兵马高喊道:“先帝遗诏在此!钦定由太子继位!尔等今日所作所为形同谋逆!如立即放下刀刃,念在诸位不过是被奸臣蒙蔽,小臣可恳求陛下网开一面。”
任延亭手中明晃晃的遗诏高举而出,惊得在场的众人一阵愣怔。
梁孟惠此时看到先帝遗诏,便已知苗头不好,他此次进行的宫变,彻底变得师出无名。
可事已至此,要他束手就擒更是谬谈,梁孟惠手持长枪,厉声喝道:“休要听他胡言,谁知这遗诏是真是假?”
“今日诸位的刀上已经沾了紫禁城的血,他日想要秋后算账,谁又能如何?不如今日随本将军彻底……唔……”
梁孟惠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胸口闪过一道银白刃光。
他话还未说完,喉咙里便溢出来血来,他眼睛往上翻,倒下之前最后看到他身后,此前费了极大力气收服的副将温儒杰的脸。
这等时刻的反水简直骇人耳目。
梁孟惠于梁氏军形同支柱,如今他竟然死于他背后副将在这等至关紧要时刻的一击。
“将军!”
“梁将军!主帅!”
“梁将军啊!!!”
梁孟惠的兵马一阵哗然,有人不可置信地嘶吼出声,甚至有兵当场泪下,竟开始朝温儒杰挥刀而去:“你竟敢背叛将军!我杀了你!”
温儒杰当即喊道:“原启南军听令,梁贼以下犯上,以一己之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先帝遗诏在此,我等自当拥立太子为新帝,所有抵死顽抗者,杀无赦!”
梁孟惠忠实的将士被禁军与原启南军联手斩杀,血水流了满地。
在一地狼藉中,天边朝阳冉冉升起。
照亮紫禁城巍峨的屋脊。
陆续地,原本因梁孟惠的死去而悲愤不已的人接二连三被斩杀,有些人眼见大势已去陆陆续续心如刀割地放下了刀。
原本将梁孟惠视为不败神话的梁氏兵在承受其死去之后,又亲眼目睹启南军的反水,可谓是接二连三的重重打击。
兵刃相交所发出的金石碰撞之声,还有刀尖入肉的闷响渐渐削弱。
待彻底停息那一刻,温儒杰率先跪倒在地,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紧随其后跪倒在地,重复着。
被层层围护着的萧宸景背脊挺拔站在那里,将手心的汗在自己明黄的衣袍上擦净,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垂眸居高临下望过众人背脊,道了一声:“平身。”
十日后。
坤宁宫旁的静音轩里,走廊过道处正熙熙攘攘走过一群十四五岁大小的宫女。
“嘘,都小声一点,仔细冲撞了贵人。”
“什么贵人呀,那屋里头的到底是谁呀,从住进来就一直没见到过,每回进去送茶都只见在床上躺着。”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吗,他呀,就是崇王妃啊。那日的事你不知道吗,崇王妃带着遗诏和崇王回来,两人跌下马,怎么也分不开,后来皇后娘娘都赶来了,崇王那时候一讲话就血流不止,就那样还最后喊了一句娘亲怜我,求娘亲救救小九,皇后娘娘一听心都快碎了,这么些年头一回听崇王这么喊他,当场泪如雨下呀。”
“后来静音轩里恨不得搬了整个太医院的人进去,可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救到现在,人也是只吊着一口气,却是没醒。”
第71章 (完)
一月之后。
在这一天,外头迎来了隆冬时节最大的一场雪,鹅毛满天,覆盖京城每一寸土地。
静音轩里头地龙烧得正旺,内室门前垂落着厚重的门帘,使得里头的热气散不出去。
外头寒风肆虐,这里头却是比春日还要暖和。
这里来伺候的人都是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只是那贵人倒是还未醒来。
萧崇叙七根金针封住的七窍,因为擅自取出了三根,又动用内力,使得禁咒松动。
太青大师被请来之后,重新为崇王重施了禁咒。
而小九的情况就没那么妙了,到底是肉体凡胎,身中两箭后血都流了那么多,从马上跌下来之后,都几乎断了气了。
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了过来,猛药下了那么多,却不见丝毫效用。
太青大师来了之后,费心施以良方,兴许是因为此前萧崇叙给小九喂过自己不少血,这一口气到底还是吊住了。
原以小九的身体状况,立即回到渡空山才是最好的。
只是小九现在昏迷不醒,众人也恐怕把这费心劳力抢回来的一口气,再在颠簸的路途中颠散了去。
为此小九也没多挪动,甚至为了方便太医院的人每日来问诊,崇王与崇王妃就先落脚在坤宁宫旁的静音轩里。
小九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深夜醒来的,费劲睁开眼,却看见全然陌生的房梁。
他身上的被子盖得厚,使得他本就没恢复气力的手抬起来时更加地费力。
浑身被厚被压着,小九只能艰难的转动脑袋,待看见崇王正在他身侧安睡,小九才呆住不动了。
萧崇叙面容清瘦了一些,虽然依旧不减俊美。
许是这视线凝视感太重,又太扰人。
萧崇叙莫名转醒了过来,睁开眼与小九四目相对一瞬后,猛然顿住。
萧崇叙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伸手揉了揉眼睛,他才意识到,是小九真的醒来了。
小九消瘦的肩头被萧崇叙一把箍住,说不出是咬牙切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好在夜色当空屋子里烛光昏暗,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子谁也看不清。
“小九这一觉睡得可好?”
小九刚刚苏醒还十分虚弱,可是看到萧崇叙如此模样,知晓是叫他担惊受怕了。
于是还是强撑着安抚道:“还好,什么梦也没有做,想必是睡得极沉了。”
萧崇叙喉结无声地滚动两下,像是憋着什么最后又咽回了肚子里去,任谁也受不了这事屡次的发生,那日小九险些就断气在他的怀里。
那冰凉的身子,摸起来悄无声息。
自小九被不计其数的名贵药材唤起微弱的脉搏,萧崇叙睡在他的身侧都有好几次被噩梦惊醒。
要探一探小九的鼻息,才能擦掉一头的冷汗复睡。
萧崇叙原本想要说许多警告的话,像是往后切不可如此一意孤行,又或者做出来这种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事之类的云云,可是到最后也只气闷地问了一句:“小九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刚一醒来,气短胸闷,浑身上下就没有几个地方舒服的小九谎话张口就来,诚恳回道:“没有。”只是他到底说两句话就又有些力不从心了,可看好不容易醒来又见天日,又见崇王,于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看到崇王在自己旁边盖着一张薄毯,不由心下有几分微妙:“我不过多睡几日,殿下就这么怄起气来要和我分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