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作者:Econgee
时间:2024-01-18 02:11:38
标签:宫廷 太监攻
前面是一段很冗长的废话,但因为李重华想让被碎了的玉壶刺伤这件事情看起来不那么突兀,所以觉得很有必要“多此一举”地详细讲述。
不过偶尔李浔的耐性会很好,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在他的身上,这是李重华慢慢琢磨出来的一点。
他详细地说了这些,却刻意地隐去了金乌图腾,还有自己关于前朝的一些猜想。
李浔并不事事都让他知晓,而他也理应这么做,毕竟他们不是挚友、不是同僚,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处的敌人。
并且只有比李浔知道得更多,最后才能反将一军。
“所以你为什么独独翻开了这一本?”在他说到自己翻开《密诡簿》看的时候,李浔给出了这样的回应。“当时你的手里应该拿着好几本。”
李重华顿了顿,开始回忆。
发现确实如李浔所说,当时他的手里好有几本书,都是关于秘术、奇闻的,记录前朝旧事的还没有来得及去寻找。然而最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密诡簿》上了,其他的书最终如何都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李浔,“我见着它的时候,只觉得和其他的不一样,便是不翻开都觉得鬼气森森的。”
李浔想的总是会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李重华觉得此时的重点应该是“不一样”,但李浔却问:“都这样了,你害怕还要翻开?”
他确实是害怕的,但不喜欢被别人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因为这很不像一个男人,很不像一个储君,他应当是无畏的、是以睥睨之姿的、是仁爱果敢的、是有勇有谋的,但绝对不会是会感到恐惧的。
父皇从前常常这样训斥他,他也常常这么告诫自己。
想到这些的时候,李重华恍惚了好一会儿,在乏力疲惫的喘息之间,仿若又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日升日落不过三旬,便又换了人间。
但很快,李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又回到了眼前。
“你走神了?”李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满,但不是那种会发作的、让氛围变得剑拔弩张的不满。
李重华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闷着的音,就算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而后又接着继续说下去。
说到《密诡簿》中的内容和因它发生的诡异的事情时,他讲得要比先前更为详细,甚至一并说出了当时自己的感受。
“有残页?”认真的时候,李浔就可以很快地抓住事情最要紧的点。“你的意思是……”他半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双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嗯。”李重华点头,“而且那《密诡簿》中所记录的东西,越到后面便越是奇异越是涉及得多,偏生那残缺的几页又是在最后那几处。”
所以关于重云山庄地下那个阵法到底是不是《密诡簿》残缺的那一个,法阵的作用是何,他们都不敢妄下定论。
但倘若要给出一个猜测,李重华便猜是,其余却不敢多说。
“我是有些担心的。”重云山庄虽然是建在城外,但也并不偏僻,不远处也有几个散落的村庄。再者李重华和李浔二人都不敢笃定这里就是阵眼,这个密阵只有他们看见的这么大。
既是残页,那谁都不知道做这个阵法的人到底在想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阵法的全貌,怕则怕会对无辜的百姓不利。
“你担心也是应该的。”李浔难得说出一句类似于此,却并没有任何讽刺意味的话。“如此一来,我倒不觉得这像是晏鎏锦会做出的事情了。”
“嗯?”听到李浔这样说,他多少有些惊疑。
在地下行宫之时,李重华还认为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便是出自晏鎏锦之手,毕竟这人城府极深且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然而看到那个金乌图腾之时,他又隐隐改变了主意。
到底是本朝之人,便是如何想夺权夺势,也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和前朝余孽有纠葛,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将晏家江山拱手让人。
晏鎏锦坏,但不蠢。
就算他拎不清,他的母妃淑妃、他的祖父也不会任由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除非,这是他有意而为之,为的就是彼时事情败露好脱身。
然而用这样得方法脱身却也不是一个万全之策,若是洗不干净便是和前朝余孽勾结改换本朝江山,此等重罪可是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可以顶罪的人多得是,这太过冒险。
如此思索下来,李重华便觉得其后另有他人、这人又另有其他打算。
这些都是李重华根据金乌图腾和地下行宫种种做出的猜测,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但前者李浔不知,所以又是如何得出那样的结论的?
“哈。”只听得李浔轻笑一声,“这东西我翻了一遍,都是些损人利己的邪术,但也像你说得一样,越是到后面越是阴邪,几乎癫狂。”
“残页在最后,怕不是要毁天灭地。”
他把手中的《密诡簿》放在了李重华的手上,又说:“晏鎏锦所求不过是权势地位,倘若大晏不再,那所求自然也不再。”
确实如此,李重华心想,虽然两人是依据不同的东西而进行的猜想,但却又不约而同地给出了一样的结果。
偶尔他们也还算有默契。
“不过到底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被人哄骗得弄出了这个,那就不知了。”李浔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有些轻蔑。
话里的内容说是不清楚,李重华却认为李浔更偏向第二种可能。
“确实,那就不得而知了。”他说。
于是莫名的,他也想笑,所以跟着勾了勾嘴角。
不过上扬的一瞬,就与李浔对视上了双眼,是那样纯粹地望着彼此,没有多余的、不该出现的其他情绪。
这一刻是那样得平静,像是一片玉兰花瓣悠悠地坠落在湖面上,泛起了圈圈涟漪,但好像又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重华眨了眨眼睛,这一霎时就过去了,情绪也随之散去,再让人难以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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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二人都认为此事并非仅由晏鎏锦一人做出,那谜题解开了一道,摆在面前的也就换成了另外一道。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浔就先问了他。“那你觉得会是谁,或者……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话说出来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但偏偏李重华心中藏了些其他,又偏偏问出这话的人是李浔,所以他难免在顷刻间产生了些紧张的情绪。
他浅抿了一下唇,佯装镇定地说:“兴许是恨着大晏的人吧。”
因为回答的时候低垂着双眸,所以看见李浔的食指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弹了弹,于是他又抬头看向了对方。
“但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终究都还不知晓。”他将走远的思绪和猜想又拉了回来,落在了眼前、此刻。“且不说幕后主使,甚至不说这个阵法是做些什么的,我们连这个是不是引我们入局的瓮都还无法下定论。”
他说这些,李浔就不说话了,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和想法。
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李重华沉吟少许又说:“重云山庄毕竟建造已久,地下行宫是前朝山庄之主建造的,也不无可能。”
“哈哈。”李浔忽而笑了两声,俯身靠近了他些。
两人的视线再次交错在一起,李浔说:“你说得也有道理,眼下还是把眼下的事情先弄清楚才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并不带有安抚性质,反而挑逗的意味更足,连带着他勾起殷红的唇的笑,和微微上挑的狭长的双眸,都是轻浮的,甚至是庸俗的。
这是从前李重华见过的、大多时候的李浔,然而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场面。
是晏淮清第一次见到李浔的那一天。
着一身血色的飞鱼服站立于城墙上,身后是厚重阴沉的天,吹过的是湿润凶狠的风,土腥味被卷起又散开,李浔在风中的墨色的眸子和苍白的脸,都教人看得清也看不清。
跪在他身边、城墙下的是乌泱泱的人,齐声高喊拜见九千岁,声音响彻云霄,又随着风传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