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作者:Econgee
时间:2024-01-18 02:11:38
标签:宫廷 太监攻
至于子卯说的那个贵人,他倒是不太在意。
这府里头唯一的贵人就是掌印老爷,那个给了他们地方住、给了他们东西吃、给了他们名字好好活的人,若要再多说一个,也就是管事了,其他都不重要。
他随着子卯去到了后院最北的无名小院儿里,因为无人居住也无人打理,故而长满了杂草,看起来甚是败落。
老爷随着朝堂上的规矩,会给他们休沐的日子,也由他们出府。小柳认识了几个人,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做小厮,聊着才发现别家和掌印府是有不同的。
掌印府的院儿都没名、掌印府的膳食都不讲排场、掌印府的对家丁小厮总没有苛刻的规矩。
而且……掌印老爷的名声不大好,朝堂内外总没有多少人喜欢他,都在骂乱臣贼子、斥阉臣当道、说蛇蝎心肠。
只是小柳不这么觉得,他们家老爷救他于水火、改换他在南风馆的贱籍为良籍、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其实是个顶好的人。
“你们跟着一起打扫一下,再去库房找几件能用的摆件,做得也好看一些。”子卯站在门口吩咐着,又将小梅与他介绍。
小柳对于小梅笑了笑,对方回了一个,如此也算是认识了。
院子打扫得差不多了,子卯又将他和小梅拉到一旁多说了几句。
“这贵人从前是锦衣玉食的,我也说不好脾气如何,倘使不太好便稍微忍耐些,只管做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好。”
“若他拿身份压人也不用怕,谁都是肉做的,谁也都不是生来就要为奴为婢的,老爷都没有苛责过你们,没有理由让一个外人欺负去了。”
小柳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听着子卯说。
“实在做了过分的事情就与我说,自会是护着你们的。”子卯笑了笑,“这也不是我托大,而是老爷就是这样与我说的。”
“自称一声奴才是规矩,却没意味着你们就真的是下等人。”
他知道的。
从前他不是人,进了南风馆算是下等人,入了掌印府得了新名字才能算是成了真正的人。
小柳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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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公子的第一面,他便明白管事说的“贵人”是什么意思了。
真真是个矜贵的人。
小柳没有读过书,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知道浑身上下的气度是常人不能比的,便是在一个普通的小院儿里,也像是站在金玉满堂的宫殿上。
只是那贵人的脸色苍白,神色恹恹。
惊叹过了,也就算了,说来算去也不过是个外人,小柳不在意外人的事,只想做好了自己的事、过好了自己的日子。
不过在屋里伺候了几日,发现公子的脾性也是好的,问了他们的名之后也没有其他,不对他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常常是坐在案前失神地看着窗外。
直到院儿里的那棵腊梅开了,才像是终于有了些兴致,问他们能不能摘两枝插在铜瓶里。
折花的那日,老爷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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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受了伤,小柳才知道这贵人的身份不简单,不单单是掌印府的外人,也算得上是掌印府的敌人。
毕竟老爷,是因为他受的伤。
说是公子的旧部异动,在老爷回府的途中设了埋伏,闹市难防,箭矢擦过了手臂留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伤不重,小柳却对那贵人产生了些许的厌烦,老爷好吃好喝地对待着他,却是没想到他的旧部害得老爷受了伤,由是平日里也没有那么上心了。
但疏忽大意就总会做错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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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公子被老爷叫去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呢!”公子出了老爷的院儿之后,小梅凑在他的耳边,颇为神气地说。
他心下奇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的。”小梅模样不以为意,“老爷并没有防着我们不是?”
“但老爷的院儿我们总是进不去的,你从哪里听到的?”老爷确实没有对他们严防死守,但也并不会事事都让他们知晓,小梅说这样的话他便会觉得奇怪。
“你别管我怎么听到的,总之我就是听到了。”小梅拧着嘴,又说道:“总之公子就是被老爷狠狠地教训了,在老爷的床前跪了好些时候。”
小梅不多说,他也知道不了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
而那日公子沐浴时似乎对小梅发了一通哑火。
第二日是大雪,公子还未醒的时候他与小梅便被子卯唤去听吩咐了,说是府外出了些事,迟些可能会闹到掌印府来,让他们静着心,守着公子。
又说若是公子有什么事要找他或是老爷,都务必传达。
等到那些烂菜叶子砸进院儿的时候,小柳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理寺左少卿薛古被刺,死相惨状。百姓们认为是东厂之罪,是司礼监掌印李浔之错。
他听人说过,这是个清官。
但别人不知,老爷是个好人。
公子和薛古大抵是有什么情谊在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木屑断在手中流了满手的血也不知,苍白着脸立在风雪飘忽的窗前,摇摇欲坠。
小柳见不得这模样,便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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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左少卿薛古案子结了的那天晚上,府里进了刺客,十分有目的地寻着公子的厢房而去,那是小柳第一次见到老爷派的暗中保护少爷的暗卫。
穿的衣服和影子一样黑、身形和风一样快,像一阵烟就轻飘飘地跟在了刺客的后面。
再多他也看不清了。
来了刺客,他理应要待在厢房中护着公子的,只是小梅却忽然出了些意外,急匆匆地喊着让他救命,他想着不过离开一会儿,刺客也被引开了,应该没事儿的。
只是这样的侥幸险些酿成了大祸。
算是不幸、但也也万幸。
小梅被破刀钉在墙上的时候,他看到了。
小柳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像是人身上的流干了、流透了,血腥味漫着连园儿里的花香都盖住了。
昨儿个还与他逗趣儿的人,今儿个就面色灰白、面目狰狞地成为一具死尸了,小柳难免惶恐。
但子卯与他说,他才知道小梅这是叛了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府外的人勾结上了想要对付府内的人,首当其冲就是公子。而昨夜的呼救就是小梅为了引开他做的局。
只是不知道为何小梅自己受了这个害。
所以他不同情了,因为小梅贪图钱财背叛了救他于水火、给了他新生的老爷,这样的狼心狗肺之人没有必要同情。
一想到如果不是老爷掌控着局势,那被钉在墙上的就是府中的贵人,小柳便晓得自己做错了事,该要受罚了。
又因为自己的疏忽和侥幸,感到愧疚和难安。
子卯带着他进了戒规楼,而后一旬多都未能再见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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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戒规楼出来的时候,老爷和公子还在重云山庄未归,与府内的其他人交谈了一番,才知晓是改换了日月一般,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也才知晓老爷和公子之间,并非剑拔弩张。
小柳说不清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只想着从前自己做错了事,这一次不能再犯。
公子回来的前一夜大雪,院儿里积得满满的,他便带着人一起扫雪,不过扫到一半公子便带着自己新寻的两个贴身小厮回了来。
贵人还是贵人,站在漫天的大雪里如玉塑的佛像,淡漠而又悲悯,只是面色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要更加的苍白了。
“小柳。”公子这样叫他,后来又说:“倒是很久没有见着你了。”
他原以为公子是会责怪自己的,毕竟因为自己的疏忽险些让他丢了性命,就算是不责怪也定有微词,小柳已经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寒暄。
在他准备敲响厢房的时候,又听见了里头的谈话声。
公子说:“他做得很好了。”
小柳说不清那个时候自己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心口又满又涨,还有些发酸。
说来道去,他觉得问心有愧。
因着这些愧疚和难安,就拼命地想要去做些什么,只是最后又发现弄巧成拙,再次让人利用了成为对付老爷和公子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