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作者:Econgee
时间:2024-01-18 02:11:38
标签:宫廷 太监攻
他话还没说完,李浔就抬了抬手。
这动作他常对司内和东厂的珰头、番子做,是噤声的意思,故而李重华也就将未说的话吞进了腹中。
“确实脱不了干系,但和你想的或许不同。”李浔说。
李重华心下一惊,开始往回捋自己想过的那些事儿、说的那些话,可左右也猜不出李浔说得到底是哪一件,正准备开口问,对方却仿若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又提早开口堵住了他的话。
“想不出来就别问我是什么,你总得学着自己做事儿的,我也不是时时刻刻事事都在。
“也别怕做错,掌印府给你兜着底,不托大,我李浔收拾几个烂摊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即使仍旧是带着懒散的调、尾音上扬缠着小钩子,可这些话说出来还是很不像李浔,起码不像世俗坊间传闻当中的李浔。
是很温柔、很可靠的。
李重华忽而不可自控地想,这就是司内看见的李浔吗?如果是的话,那司内展示出的敬重和不经意显露而出的依赖,就是理所当然的。
李浔笑着靠近了他一些,“重华,我说过的,我是来救你的。”
就这么一句,仿若平地的一声惊雷,将恍惚的李重华给炸醒了。他的指尖狠狠地颤了一下,前些日子对方将他摁在案上抽打的屈辱场面回笼,他看着眼前的李浔,忽而开始觉得可怕了。
他还没弄懂李浔把他带出来是为了什么,到底想让他做些什么,说是与晏鎏锦抗衡,但目前为止使出的每一分力都没甩到晏鎏锦的身上。
麻木与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在习惯李浔,进而忘记探求背后的真相了。
心中翻江倒海,不过面上的表情却被他控制住了,如往常很多次一样,他浅抿着唇,露出了一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笑。
李浔没有发现、李浔没有怀疑。
松了一口气,他垂眸看着漆盘上的香料,又说回了正事。“可掌印,倘使我使错了力、查错了地方,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原先以为自己或许是对的,那失败不过是行事必然要担的险。
如今却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错的了,那陷还有担的必要吗?
“不,不会。”李浔不太专心,说着话还左右张望了一圈。“只是略有不同,但不代表走错了,你且去做就是了。”
话说完了,视线也放在了那雕花梨木的束脚八仙桌上,对着李重华说:“你给我倒杯茶来,冷的就行。”
李重华泄了力,被李浔这么一搅和,想要端正些都无法,只得认命地站起来给对方倒茶。
李浔房内的茶盏是颜色很漂亮的天青色汝瓷,但看釉面却又像是某个民窑出来的批货,仿佛使了许久,盘得更是圆润了。
“听人说汝瓷出窑时开片的声音很好听。”已经凉透了的茶倒进去,寒气迅速地钻过盏壁刺进他的手里,微微发麻。“不过总喝太凉的茶,许会伤了身体。”
他把茶盏递了过去,李浔抿了一口后就开始笑,唇上缀着几滴没饮下的茶,晶莹的光跟着他的唇一起动,有些晃眼。
“你这前后两句话说得有什么关系吗?”两三口饮尽之后,李浔举着茶盏绕着看了几圈。“下次带你去看看,再挑几个带回来,这个也有些年头了。”
至于后一句话,他没作回答。
“你再给我倒一杯,满一些。”
李重华无奈地接过,又满了一杯之后,干脆拎着壶一并放到了小几上。
“不过才吩咐你做了这么些事情,就不耐烦了?”李浔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手上却饮尽了好几杯冷茶,像是渴极了。“你在掌印府吃喝花的都是我的俸禄呢。”
现在是柔软的、最为常见的、蛊惑人心的李浔。李重华垂眸看着,心中如此想到。但其实也是虚假的李浔。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李浔对着他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儿找子卯就行,年关将至,朝堂上宫里头事儿都多,我有的忙了。”
李重华低低了应了一声,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去。
只是在从外合上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多看了罗汉床上的李浔一眼,那个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怪异的、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李浔对他的嬉笑怒骂都是最真实的,那或许会很好。
第56章 【伍拾陆】母女二人
“王癞子、二麻子,你们可小心点,不能伤着人了!”这还是念生头一回儿做这样的事情,说不紧张惶恐那都是假的。
公子与老爷给他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要重用他了,他哪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得方方面面事事都做好才行,可又怕真的就伤了别人。他自个儿倒无事,就是被人知道是掌印府的,老爷的名声就得更臭了。
本来就不咋好了。
“我们做事儿,你放心好吧。”王癞子嘴里叼了一根枯草,挽了一个高的马尾,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打扮。看着有些怪异,他却总对人说这是侠客的模样。说来说去,别人也就不说了。
张二麻子就是普通的打扮,丟人堆里也找不出特别的来。他拍了拍念生的肩膀。“我说小虎……不是,念生,你这是话本看多了吧,喜欢人家姑娘哪能用这样的方式?
“要哥哥我说啊,就得柔情贴心一点。”
“哎哟哎哟,你们不懂。”念生被念叨着有些头大,他和王癞子和张二麻子认识也有个三四年了,人都是好人,就是一个话多、一个想得玄。“我不得先跟人家认识才柔情贴心啊?”
“嗐,不是说她们家做香囊吗?”张二麻子撞了撞他的肩膀,“你不是在一个富贵人家当差?求求你们的管事,花点钱买点她们家的东西,这不就认识了?”
念生扭着肩膀将人撞了回去,“你当管事的是我亲爹啊?”
三个人关系好是好,他也没把自己是掌印府的说出去,只说在一个商贾家里做小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
“好了好了,再说就要耽误时间了,二位哥哥回去准备准备,帮我这个忙啊!”
张二麻子哈哈大笑几声,“你叫一声哥哥可不行,这事儿成了,你不得给我磕个响头叫声爹?”一边说,一边跟着王癞子晃荡着回了家。
他们回去休整了,念生可不敢回,他在太平街的西街口找了个小茶楼坐着,点了两碗酱牛肉面慢慢吃。
他可找人打听好了,这赵含秀和戚春文母女二人,住在太平街背面的长井坡,她们每隔五日就会出一次门,带着新绣好的香囊去云锦阁交货。
从长井坡到太平街只能从这个西街口进,在这等着,总会把人给等过来的。
正午巳时,藏了许久的日头终于露了一个面,阴云被驱散了不少,这个京都终于不是那一副阴沉沉的模样了。
两碗酱牛肉面见底,喝光了两壶热茶,王癞子和张二麻子都休整完回了来坐到了街的对面,念生终于是见着了赵含秀和戚春文母女二人的身影,两人手里都分别提着一个竹篓。
这母女二人的身份念生也大概知道个底,但瞧着也不像是户部尚书的外室和女人,穿得实在是简朴。
赵含秀有些瞧着是年轻的,但年轻得有些怪异,皮肉仿若被什么撑着展开了,像是往里填了脂膏,然而周身气质有些畏缩。而这女儿戚春文模样十分病弱,长得甚是寡淡,倒是沉静些。
他朝着对面使了一个眼神,王癞子和张二麻子立刻就起了身,晃晃荡荡地开始往路中间走,攃着周围的人故意往母女二人那边挤。
得先让这母女二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人。
这些是念生自个儿想的。公子和老爷他们都是顶聪明的人,只是不大了解这民间百姓如何生活,要是这么贸贸然地上去会显得太刻意,被人发现了内幕就不好了,得先起了个事态。
再说这王癞子和张二麻子,他们这名字取的,不仅仅是因为贱命好养活,还因为他们脸上也确实长了些东西。长相再加上人高马大的,这么一挤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赵含秀的面上立马就浮现出了慌张的神色,母女二人互相搀扶着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