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
作者:十昼春
时间:2024-08-21 02:11:12
标签:甜文 穿书 宫廷侯爵 轻松 天作之合
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却将这话头轻轻揭了过去。
在那些辗转对弈的字句中,是隐藏着的私心。
他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猜想,有没有寸许的可能,可以更长久的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这般卑劣的手段?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捏着香囊的手松懈开,任凭香囊垂落碰击在衣料上,砸出一点细微的褶皱,一如书脊上那不起眼的压痕。
可是沈瑞,这原也你自己想尽了法子主动招惹的。
——
清泽在屋中等了好久,手指几乎快要将封着信纸的油纸封皮揉破了,面上神情说不清是焦急还是气恼。
信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的江东老家,即便蜡印还是完好的,但清泽却几乎能猜出那心中个根本不会有半句好话。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明明东家同那些个庶出的、旁支里的比起来,处处都要胜一筹,却始终得不到家主的青眼。
好似他生来便是要来还债的,一辈子合该给江家出生入死、鞠躬尽瘁般。
却偏偏这些人里家便是最不中用的,也能冷眼瞧着来看东家的笑话,他们没一个有本事的,可却能从东家的身死将他好一番评头论足。
随便哪个都能挤眉弄眼地暗示:就他,母亲还是世家闺秀呢,还不是巴巴地同商贾之子私奔了?私奔也就算了,结果剩下这么个儿子之后,便上山修行去了。
“连他自己个儿的亲娘都不待见他,可见是个什么货色。”
种种的嬉笑折辱清泽几乎听了成千上万遍了,他一个旁人尚且每每想起便觉着难受,更不必说东家这个亲历者了。
门扇被推动,江寻鹤从屋外进来,清泽尚且能看见他还略略勾起的唇角。
可下一瞬,还不待他说话,那唇角便绷直了,江寻鹤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件上。
门扇被重新合上,将好不容易透进来的日光重新阻隔在门外。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屋子中安静得吓人。
半晌,江寻鹤扯了扯唇角,淡声道:“拿来吧,”
第057章
清泽屏着声息静静地看着江寻鹤的动作, 看那信件的纸页被展开又缓缓合拢,胸腔里几乎如擂鼓般震动。
他紧盯着江寻鹤脸上的神情,试图从中分辨出老家来的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却终究是徒劳,最终只能有些怯怯地小声问道:“东家,信里说了什么?”
江寻鹤没有答他的话, 而是几不可闻地轻声道:“快要中秋了。”
清泽略一皱眉, 掰了手指算了算:“还要月余呢。”
紧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般,惊声道:“可是夫人提前来了消息?”
除却每年中秋夫人从山上传信下来时, 他再没瞧见过东家这般模样。
江寻鹤轻轻摇了摇头,只道:“楚家的事已经闹出了声响,你去提点一句, 出船前不要出了岔子。”
现下货船停靠在渡口, 一日塞一日地烧银子, 若是中间再因着那几个不安分的出了什么岔子, 只怕光是这其中的亏损就足够将沈瑞那些个老婆本烧得一干二净了。
清泽知晓他是有意避开自己,委屈的瘪了瘪嘴, 但最终还是颔首应了下来。
他自己心中也清楚,此次行船,看似好像是为着沈瑞一个人的利益,实质上, 却可借着沈瑞的势,把江东的商会势力重组。
这场局从一开始, 本就是双方互相算计又互惠互利的结局罢了。
——
等到门扇被打开又合上, 屋中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夕阳逐渐退却,将尚没兴起烛火的房间内堵上一层冷硬的暗色。
江寻鹤从桌子上取出火折子, 轻轻吹出星星火色,就着这点火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了。
微风从没关紧的窗子出吹进来,火舌借着风势上下地跃动着,照出了方寸大小的明亮之境。
江寻鹤将已经看过一遍的信纸贴近了光亮,重新逐字逐句地细细看了一遍。
“中秋祭祀皆可由兴安操.办,中都诸事难料,行事前万忘顾家族,既已为太傅,难为家中助益,便也休要因为一步踏错而为家中引来祸端。”
信中再三提点,不是要他想法子为家中谋利,便是三句不曾脱离要他在中都小心行事,若遇祸端,便可自尽休止,不要牵连江家。
大约是前面话说得太重了,在信件的最末尾处,匆匆提了一句:中秋之时,你母亲若有消息,自然会差人送入中都,勿念。
江寻鹤的指腹在“母亲”二字处轻轻磨蹭了一下,好似能感受到些什么温度般。
半晌,面上微微一哂,将信合折了,塞回了信封中。
他倒是记得兴安,是赴州那个歌姬生下的,从来同旁支的那些个堂兄弟亲近。
年前非要进铺子,自己个儿担了一笔大生意,却险些折损进去江家半年的收益,最后他回到父亲跟前哀哀地哭了半晌,便将事情轻飘飘地了断了。
可他将事情记得这么清,甚至能想起事情解决后,兴安那般处处威风的可憎面目,但却始终记不起兴安跪在父亲面前哭求的样子来。
那样强烈的情感,在他的生命中却好似全然空白的般。
又或者说,他的情绪心神原本也是空无虚有的。
这世上本就是但凡无人记挂的,便是消弭的。
——
楚三爷收到沈瑞的请帖时,一身的寒毛都要根根竖起,他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春珰,面上好似没什么惊动,气势却瞬间弱了下去。
他才不想去那纨绔的什么鸿门宴,先前尚且还在楚家时,他说话都敢夹枪带棒的,现下自己若是去了沈府,还不如羊入虎口般人人揉捏?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咽了一口唾沫,手掌不动声色地在衣料上搓了搓,好似要将心中的不安同手心中生出的冷汗一并擦掉般。
他犹豫着看向春珰,故作姿态道:“我今日还有事,只怕是不能去沈府同沈公子叙了,烦请春珰姑娘回去吧。”
春珰抬眼看向他,二人对视之间,竟叫他心中生出几分同沈瑞对视的错觉,原就不平稳的心更慌乱了一分。
春珰见状微微一笑道:“我们公子实在是诚心请楚三爷过府一叙的,楚三爷若是不去,只怕是不妥当吧。”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楚泓这些年行商,原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闻言当即起了怒笑道:“难不成他沈靖云请我去,我便要去吗?这中都尚且不是他沈靖云的天下呢!”
春珰毫不在意他这点怒气,反而笑意盈盈道:“三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家公子也并没有为难三爷的意思。”
听着春珰好似有些服软了,即便神色不动,眼中也不免显出几分得意之色:“那便回去告诉……”
不待他话说完,便被春珰柔声打断了:“想来三爷是没听清奴婢的意思,公子不想同三爷为难,三爷自然也要合规矩些。”
“合规矩?你想要我合谁的规矩?这里是楚家!”
春珰轻笑了一声:“奴婢自然知晓这里是楚家,但若非两位夫人授意,三爷以为奴婢能进到这里吗?”
她话音刚一落下,便从院门外闪进来好些壮硕的侍卫,个个瞧着都唬人得很,齐刷刷地岔开步子站在了楚泓面前。
“三爷若是不想去,奴婢便只好请三爷去了。”
她话中说着的是请,但这么些人站在此处,没人会不清楚,所谓的请是会用些什么手段。
楚泓当然清楚,倘若没得了楚老夫人和管湘君的首肯,这么些人显然是进不得楚家的,他面色陡然难看起来。
这其中的弯弯绕,他显然比春珰清楚很多,原本收到沈瑞请帖的时候,他便已经料到了是因着行船一事,现下非但确信了吗,甚至还清楚了消息外泄的源头。
他看向那些站在他面前的侍卫,心中知晓倘若他今日不去,便无法善了。
片刻后,他黑着一张脸道:“走吧。”
——
沈瑞捏着一把小金剪子仔细修剪着盆里绿植的枯枝,春珂举着烛火站在他身旁,瞧了半天,终于忍不出出声道:“公子,您再修剪下去,就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