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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完结

作者:茶深 时间:2020-02-16 19:35:23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我眼前是雍王黑色的靴子,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磕了多少下,只觉得脑子被撞得很疼,每一下都用力地撞在了地面上,疼久了就是麻木,我脑子嗡的一下,卡了一口气,突然发现眼前的雪是红的,我试探地摸着我的脸,发现一手的血。我说:“荣衍,你看在兄弟的份上,让我带他走吧。我这一生都是陆耀口中的不成事的纨绔了,小时候犯什么事,还有我爹我哥顶着,再不济,还有你,我从没有肩负过什么,现在,你把阿毓交给我吧,我来担着阿毓的命。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这样死在不见天日的紫宸殿。我带他走,你自己也知道,就算你放他一条生路,让太医来看,他也已经没多少时日了,总要有人给他吊着命。”

  血流进我的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他活着,我给他寻医问药,他死了,我找地方把他埋了。”不知道雍王的眼里,现在这个满脸血的我是不是表情恐怖又可笑。

  雍王看了看我,道:“阿轻,我原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你是从小最了解我的,早就知道我懦弱,没担当,怕死,所以你才叫陆耀来。荣衍,我求求你。你若不同意,就地杀了我。”我顺手捡了不知道谁滚落雪地的长剑,就要抹脖子。

  有句话叫报君黄金台上意,我没那么伟大的志向,但是我可以为阿毓死。

  雍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阿轻……我是为你好。”

  我说:“我知道。”

  雍王能不着痕迹害死一个郡王,他想杀我,是绰绰有余。没想到这样的情分今天都算是尽了。从今往后,不堪回首。

  紫宸殿内森森铁甲,寒气逼人,那些温柔缱绻的纱帐,恐怕是雍王他们觉得怕有埋伏,统统绞了。我冲到阿毓的榻前,去抓他的手,阿毓脸上血色褪尽,比我上次来还更甚,浓黑的睫毛下宛如死亡的阴影。衣袍上全是干透成浓黑的血迹,竟没有一个人来给他收拾。他的手很凉,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可以看见其中干瘪的血管。

  我颤抖着用手去探阿毓的鼻息,轻微得像是一个蝴蝶的振翅。

  阿毓轻轻睁开眼,道:“衡之……”

  我说:“我在,阿毓,我在的。”我抹了一把脸,生怕脸上全是血污吓到了他,可才发现手上也全是血。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我的手,突然笑了。

  我热泪盈眶,道:“阿毓,我带你走。”

  阿毓的手颤颤巍巍来拉我,他的掌心也全是干涸成黑色的血,他道:“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

  我哭着道:“这万里江山,不要也罢!”

  阿毓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陷入迷蒙,又像是骤然惊醒,他盯着帐顶,道:“苟且偷生还有什么意思。”

  我道:“你还有我啊,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死了,叫我还怎么活!”

  他气若游丝,道:“你自己好好活,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我自找的……是我……当不好一个皇帝。”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把他用披风裹住。“那就不要当了,没谁生来就一定要做什么事的,阿毓从此不要为皇位活了。你当是为我活吧,我也为你活!”

  他好轻,恐怕一个女子都要比他重上一些。我背着他,道:“阿毓,别睡,我带你出去,好日子还长着呢。”

  他喃喃道:“天长地久有时尽……”

  我忍着泪,道:“不会的。阿毓,是我骗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跟我走吧,只要你活下去,你想干吗就干吗,你不原谅我也好,从此再也不理我也好,只求你别死在这里。”

  阿毓神色昏聩,只道:“……我怎么忍心怨你?”

  我背着他出了紫宸殿的门,没人拦我,林文定和永安都已经不在了,陆耀和雍王也都不在了,对他们来说,阿毓已经不重要了。雪地里我们纷乱的脚印和血迹又被徐徐大雪掩埋,长出新的一片白茫茫来。

  他们全部也只是这个皇宫渺小的叛逆者。

  我和阿毓呢,同样狼狈不堪尘土满面,节节败退。我输了我半生拥有的一切,阿毓赔上了万里江山,可好就好在,人生还长着呢,还输得起。

  我一步一步背着阿毓在雪里走着,阿毓半梦半醒,我走了几步就颠颠他:“阿毓,别睡。”

  阿毓仿佛叹气一样小声地说:“好冷啊……”

  我把他裹紧,道:“一会儿出了皇城,就暖和了的。”

  他的气息化成白雾飘散在我耳边,道:“此时是在夜里吗?为什么这么黑啊……”

  我环顾四周,天地之间一片雪亮,已经黎明了,纷飞的雪花刺人的眼睛。阿毓他身子太弱,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我红着眼睛说:“是啊,别急,一会儿天就亮了。”

  过了一会儿,他扭动了一下,问:“为什么那么安静?”

  我忍着泪道:“因为这是晚上啊,阿毓糊涂了,宫人都还没起来,自然安静得很。”

  四面宫墙,全是乌沉沉的铁甲,矛头全静静地对着我们。雪粒子被朔风吹着砸到铠甲上,长枪上,头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夏天挂在檐角的铜铃一样。

  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雪地里有个人遥遥下拜,我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是崔公公,雪披了他一身。

  “宋大人的救主之恩,老奴不知如何回报。”

  我道:“崔公公跟我们走吧,雍王怕是不会饶了皇上身边的心腹。”

  崔公公笑着摇摇头,道:“老奴在皇上跟前数数也有十数年,知道的东西太多,走不了了。只是,此生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他从身后牵出一小孩,道,“这是我亲戚的娃娃,才五岁半,叫阿福,这个娃娃也算是命苦,我死后,不知道他如何能在这宫中活下去。”

  我道:“那便让他跟我走吧。”

  崔公公如释重负,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放下了,他推了那孩子一把,那小孩灵巧得很,立刻跪在地上,说:“谢谢大人。”

  我让他起来,看着他的脸道:“你出生至今,也许道路艰难坎坷,衣食不保,可此番也算是死里逃生,以后一定有大福气,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宋吧,就叫宋安,一生平平安安,不求什么高楼广厦,也算是圆圆满满。你爱叫我爹就叫我爹,爱叫我叔叔就叫我叔叔,随你喜欢。”

  那孩子眨了眨滚圆的眼睛,道:“谢谢爹。”

  我说:“走吧。”

  崔公公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奴才,恭送皇上……”

  我带着小安上路,茫茫然回头望,崔公公埋头跪在原地,一直一直没动,直到化成一个小点。我和阿毓,在茫茫大雪中走着,却像是踏着尸山血海。

  我让小安在前面走,我背着阿毓在后面,小孩子轻,在雪地走没那么吃力,小安自己一个人跑了老远,折回来说:“爹,前面守卫,不让开门。”

  我抬头一看,望仙门死死关着,城墙上,城门边,全是披坚执锐的将士,我仰着头,被纷纷白雪砸了一脸,道:“为何不让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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