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出尘传》完结
“没什么胃口,你随意弄些。”蔺出尘淡淡答道。
秀心答应转身要走,却被蔺出尘拉住了袖子。
“主子?”
“摘星阁的星辰纸,怎么会在紫金台的扫洒宫女手里?”
秀心皱眉,她也知道这案子里最关键的物证就是那一张既薄且小的纸,“奴婢听说出事就查过了,摘星阁里的纸一张未少……”
“罢了,便是查出来也没翻案的余地。”蔺出尘松了手,“把那几个人都看紧点,再出事,恐怕就能要了我的命。”
秀心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蔺出尘看着门外草木一派欣欣向荣,忽然哀叹,人之存亡,木之春秋——
势极泰而必败,物过盛而当杀。
“怎么了?”瑞王爷一进门就看见蔺出尘直着眼睛望向门外,他不禁扭头看去,却发现并无何不寻常的地方。
蔺出尘见他来,嘴角勾起一个笑,“只是想着春发秋落,天地也当真无情得很。”
“你心里不好受,又想这些作什么?”肖承禧坐在他床沿边上,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皇兄那天气昏了头,说的什么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是我先伤他的心,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蔺出尘倒也不在意肖承禧为他理头发,只是苦笑。
瑞王爷瞧见那个笑心里就是一痛,他心思敏捷,蔺出尘怎么想的再清楚不过。他知道以眼前这人的脾气,便是宁要玉碎不要瓦全。虽然眼下说的客客气气,却死都不会低头服软。“皇兄也是九头牛拉不回的脾气,你给他点时间,他自然会想通的。”
“只怕是陛下想得通,我蔺出尘想不通,也永远不愿意想通。”那人抬起一双凤眼,眼神锐利如刀,看着肖承禧,“王爷信不信,蔺出尘说到做到?”
肖承禧只好点头,连忙一转话题,“可我不久就要回藩地,宫里险恶,你又不比从前,难免要受人气。再加上……史笔如刀,蔺家满门忠烈,独你……”
蔺出尘低头看自己那双腕子被磨红的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哽得胸口一阵剧痛。他自己都知道的,他舍不得,那疼痛就好像烙印,告诉他:
你永远逃不脱,注定要葬在这里!
“王爷费心,只是蔺家在京城里,我也走不开去。”他一顿,“还有,蔺出尘从不想当什么忠臣……”
肖承禧被他说得一愣,只得低眉道:“也好,今早刚听说蔺如轩接了周全的位子,统帅三军,封了忠勇侯。”
“这一扬一抑,玄明宫里那位也是好手段。”蔺出尘苦笑,“可我的事恐怕是纸包不住火,难免要露馅的。”
“你且别担心这些,好好养病,虽是戴罪,吃穿用度都不比从前少。”
蔺出尘点头应下了,就幽幽闭上眼,似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肖承禧看他那个样子,不免一阵唏嘘。他初见这人时也是这副落魄憔悴的模样,好不容易和玄明宫里那位的隔阂消了大半,却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切又转回了原点。
还记得他在摘星阁上,高楼百尺,伸手入云,吟道:“恨到归时方始休。”
如今那两人异辙而去,恐是永无归期,自然也要长恨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两千我十一出门快活去了,更新已存,不会落下哒2333
☆、肖承禧离京
六月廿九,宜出行。
中正宫里的东西早已收拾了停当,仪仗车辇候在宫门外。
蔺出尘尚在禁足,不得已只好在院里送别。夏末的繁花还是似锦如云,却隐隐透出点盛极必衰之象。蔺出尘一件素色纱袍,绾着头发,脸上带着点苍白病容。他整个人瘦削如枯木,盈盈不堪一握。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要多保重才是。”瑞王爷言罢握住他的手,踌躇道:“你当真想好了,不随我回藩地去?”
蔺出尘抽出一只手来覆在肖承禧手上,忽然一笑。那笑灿如春华,但在他憔悴的脸上绽开来,莫名觉得那单薄的眉眼就要承受不住,直叫瑞王爷看得一阵担心。
“想好了……是好是歹,都要终此一生。”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不管爱还是恨,蔺出尘这辈子都注定是敬天门里的人。”
“好……”面前人点头,也跟着一笑,飘然转身,依旧如来时那般潇洒如谪仙。
蔺出尘看着那个背影,缓缓闭上了眼。旁人都笑他福薄命薄,肖承祚待他如何都终有如云烟四散。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人生得一知己,更兼两盏三杯淡酒,已是足够。至于那王侯将相,锦衣玉食,不过是身外物。虽然肖承祚负他欠他,但瑞王爷处处帮衬打点,已是旁人修不来的福分。
只是蔺出尘不知道,肖承禧转身却红了眼眶。他看着手里送别时蔺出尘递来的一张粉笺,上面写着:一面倾如故,一生抵相识。这句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便是说此生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要他千万莫要挂念了。蔺出尘的脾气何等倔强自傲,他一面明知情深入骨如魔如咒,一面却发誓此生再也不见肖承祚。如此性格,终究会害人害己。这苦苦煎熬,比那鸩酒一杯,白绫三尺来得狠毒得多。肖承禧摇头,自古情深不寿,如此心气遭逢变故,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可怜一个文韬武略,风流倜傥的妙人,竟还是要困在死在这情关里。
他心里憋闷,肖承祚在顺天门前与他说的话都未仔细听去,只是在心里暗道:“你有空与我说这些絮絮叨叨的,还不如和中正宫里那位说上几句来救他一命。”
肖承祚不知道这些,瑞王爷虽然那天在紫金台上和他吵过一架,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眼下离别只有不舍而已。蔺出尘的事狠狠伤了这帝王的心,他也不乐意见那人,更不乐意过问,好像要骗自己这人从未存在过一样。肖承祚难得动了真情,却换来这样下场,也是命运作弄。
凌波宫里,冯云珠身体虚弱就没去顺天门送人,靠在榻上听巧碧的奏报。
“娘娘,紫金台上的扫洒宫女莺儿初入宫时为紫金台仆役,被统领欺负,指使她大雪天去擦洗玉阶。王柔看见了就替她说过几句话,自此便相识了。后来莺儿升为扫洒宫女也是王柔去开的口……”
冯云珠闻言露出一个笑来,说不出是凄凉还是冷淡,“王柔……这件事广霞宫知道了吗?”
“回娘娘的话,近日里朱云也在打听莺儿的事,奴婢虽然使了些银子堵住那些下人的嘴,但想来冉贵妃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罢了,她要是查到,少不得要找王柔问话。”冯云珠低头看了一眼那花鸟团扇,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划过那包边的织锦,“这新仇旧账一起算。她不是要一箭双雕么,好不容易让那蔺出尘吃了苦头,岂会再有他翻案的一天?”
“可嘴长在王柔身上,又怎么……”
“巧碧,死人……”她一顿,一双杏眼眯了起来,“是不会说话的。”
冯云珠所料不错,冉玉真两天后也知道了莺儿和王柔的关系。她换了一身碧蓝色贴金花纱裙,匆匆往玄明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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