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金枪传》完结
被唤作周四的首领却是满面笑容,答道:“好事,天大的好事!”说着便凑上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守卫这才把眼睛睁开,伸着脖子看了杨延顺一眼,撇着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替你向里面通禀一声!你们看住他,别让他跑了!”说完一指杨延顺,随后便转身往王府里走。
就在此时,恰巧王府中也有一队人往外出,为首的一人也走得匆忙,二人一个不小心便撞在了一起,那守卫偷眼一看,当即双腿一软,跪倒便磕头,口中嚷道:“白都统饶命,白都统饶命呀!”
那白都统把眉头一皱,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急什么!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小的知罪!”守卫忙解释道:“白都统,看守城门的周老四带来了一个人,说是钟山药王寺的和尚抓住了杨八郎,此时送到王府,交给王爷!”
白都统闻言身子一震,“你说杨八郎被抓住了?在哪儿呢?”
守卫忙答道:“就在门外!”
‘外’字还没落地,白都统已经迈步踏出府门,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向下看。杨延顺见府门内冲出一人,也抬眼去看,四目相对,尽皆在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随后又变柔情。当然旁人却是没有看出来,那白都统看了片刻,随即吩咐道:“来人啊,把杨八郎押进门房,我要亲自看管!”说罢一甩袍袖,又走进了府内。手下人立即过来,将杨延顺拉进了府内门房。
白都统坐在门房内,先派手下人去禀报王爷,随后道:“其余人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手下人领命出了门房,等到房门关闭之后,杨延顺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抱住白都统,勾起嘴角的笑意,道:“子路,可曾想我?”
原来这白都统正是白山白子路!自从白玉堂血溅婚堂,斩了张明檀,白子路等人便逃回张府,涪王大怒,训斥他一顿之后,便让他带着张明檀之子张封锦先回了金陵,自此之后白子路便再也没有与杨延顺见过面。此间二人相见,满肚情话竟不知从何说起,听到杨延顺问话,白子路却是反问道:“你怎么被抓来了?”
“为夫想你呀!这不来看你来了嘛。如果不被他们抓住,我又怎么能堂堂正正与你相见呢!”杨延顺嬉笑道。
白子路却是不吃这一套,道:“你少拿鬼话狂骗我!说正经的,涪王下了悬赏捉拿你,其心定是想置你于死地,你此刻被擒,怕是命在旦夕,这...这可如何是好?”说着白子路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杨延顺见状知道白子路对自己乃是真情,不禁心中倍感温暖,便安慰道:“娘子放心,为夫不是傻子,怎么会前来送死呢?我想,涪王片刻之间不会要我性命,虽然想不明白为何...倒是你,没有保护好张明檀,回来之后涪王有没有为难你呀?不知娘子是否受苦了?”
白子路闻言鼻子一酸,双手握拳,拍打在杨延顺肩头,嗔道:“你这冤家,就会说些不正经的话来骗人!”
杨延顺银笑一阵,抱紧白子路,二人相拥良久,杨延顺用手刮刮白子路鼻尖,正色道:“娘子,我问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白子路见杨延顺少有的正经,便道:“你问。”
“我二师父潘美可还活着?”杨延顺说着话,瞬间神情冷如冰霜。
白子路吓得一怔,急忙道:“活着!只不过...他被涪王抓了,此时,正关在一处极其凶险的地方!”
杨延顺:“没死就好。白川之前找过我,说二师父在金陵危难,叫我快来搭救,可我...我太不孝,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若是二师父真有不测,我真不该如何面对他老人家。”说罢,杨延顺满面愁容,硬眉紧锁,似是能挤出水来。
白子路刚想再说什么,忽听门房外有手下人说道:“白都统,王爷请杨将军去敬清宫。”
“敬清宫?”白子路面色一变,看看杨延顺,欲言又止。
杨延顺察觉怀中人变化,便问道:“有何不妥吗?”
白子路重重地点头,道:“敬清宫,那是涪王的寝宫...王爷怎会叫你去寝宫呢?”
杨延顺闻言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王爷的寝宫嘛?萧太后的寝宫我都去过,何惧之有!”
白子路见杨延顺毫无惧色,便也不再过多担心,便带着杨延顺出了门房,直奔王府最深的那一进院子走去。一路之上,白子路给杨延顺讲说涪王的脾气秉性,叫他小心应对,可杨延顺的心思却都在王府的景色上,一会看东,一会看西,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气得白子路直跺脚。
走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来到敬清宫前,白子路本想随着一起进去,却被门前的宫女拦住,“白都统留步,王爷吩咐,只召杨将军觐见,其他人等,一概不见。”
白子路倒抽一口冷气,只觉眼前发黑,扯住杨延顺衣角不肯撒手。杨延顺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娘子可还记得那夜在洞香春,你临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白子路失声道:“郎君心如明月,子路当不易不移!”
杨延顺拉过白子路的手,伸出食指在他手心中写了几笔,随后大步一迈,进了敬清宫。
“君心似我心,不弃不离!”
☆、游宫观画
杨延顺一脚踏进敬清宫,不禁暗自赞叹,人都说金陵涪王的宫中景致好,话不虚传,果然强于一般王公大臣家中的景色许多。眼前只见一片瑞气当空,庭院成荫,花草芳香,目光所及之处,忽见面前刻写一副楹联,杨延顺看罢上联瞧下章,上联‘雨过琴书润’,下联‘风来翰墨香’,正当中没有横披挂块匾,端写三个金字“敬清宫”!
杨延顺读罢暗自忖道:想不到涪王竟是风雅之人,与太【祖】皇爷以及太宗皇帝大不相同。他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大门,走上甬路,脚下皆是金石铺砌,走过时不发一丝响动。等他转过影壁,就见书房,书房门上也有一副楹联,看罢上联瞧下章,上一联书‘庭有余香谢草郑兰燕桂树’,下一联‘家无别物唐诗晋字汉文章’。
“好一句谢草郑兰燕桂树,唐诗晋字汉文章!”杨延顺本是饱读诗书之人,但多年征战,世人只知其统军将兵的能力,竟是没人知晓他的文采!其实杨延顺能文能武,较之沙场点兵,更擅属文调琴。此时一见涪王的书房楹联,眼见身旁没有别人,杨延顺便自顾自的赏析起来,就见他思虑片刻,讲道:“南北朝的谢灵运有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故有‘谢草’之说。想那谢灵运,其人自恃门第高贵,又才华横溢,非常高傲,曾说,天下才学共有一石,建安诗人曹植独得八斗,我得一斗,余下一斗天下人共分。就连前朝的李太白都对谢灵运颇为推崇,曾有‘吾人咏歌,独惭康乐’之句。可在杨某人看来,都是放屁!若天下人共分一斗,又哪来我杨延顺的才高七斗!”
说罢,杨延顺拍手大笑,自觉得意!但他定然未曾料想到,此时身旁尚有两人隐匿在暗处,此二人皆有听声辩位的功夫,将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不过也因这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杨延顺身上,竟是谁都没有察觉到对方也在。而杨延顺没有这等功夫,自然更是察觉不到,故而三人皆是不知对方所在,也实属可笑。
再说杨延顺,笑着笑着突然停住了,一拍脑袋,又兀自讲道:“或许我错了,这‘谢草’之说未必就是指那恃才自傲的谢灵运...东晋谢安以草书出名,仅次王羲之,‘谢草’之说指谢安草书也未可知啊!一会儿若是见了涪王,一定要问个清楚!”
杨延顺下定决心之后又继续品读楹联,讲道:“春秋时期郑国的国君郑穆公,他的一生,因兰而生、因兰而死,充满遐想的人生,像兰花一般。自古赏兰、爱兰、品行如兰的例子难以计数,却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出生、入死,都归结于兰花。想必这‘郑兰’之说便是此意了!而这‘燕桂树’嘛...五代时燕山的窦禹钧生了五个儿子,相继成材。长乐老冯道曾赠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三字经》也录史实有‘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读罢上联,又看下联,就听他高声道:“这下联便容易了,‘唐诗’想必是指太白之诗,终唐一世,唯有太白独领风骚!‘晋字’定指书圣王羲之;‘汉文章’乃是指两司马,一曰太史公司马迁,二曰司马相如,天下文章,莫出其右!”
看罢两联,杨延顺这才抬头去看横披,上写四个字:文射斗牛。杨延顺嘴一咧,笑道:“涪王爷真乃豪气之人...比我还豪气!”说罢之后突然想到,既然已来到书房的门前了,我何不进去瞧瞧呢?
杨延顺想什么就要做什么,根本没在意什么君臣之礼,一挑门帘便走进去,只见书房雅致又亮堂,明珠盖顶,金砖镶地,八仙桌子带着靠椅,文房四宝摆在桌案,儒经墨典,还有一张藤子凉床,床靠在山墙,墙上挂满丹青画。
一见丹青,杨延顺顿时被吸引过去,先看这墙丹青十张,头一张画的是一代圣贤孔夫子,第二张画的是二郎担山赶太阳,继续看下去,乃是三气周瑜诸葛亮,四姐临凡配夫郎,伍子胥打马过沙江,吞并六国秦始皇!再往下间,七夕牛郎会织女,八仙过海笑脸扬,九里山前数韩信,十面埋伏楚霸王!
观罢这墙,再观那墙,那墙横挂丹青三张。头一张有男有女有一匹高头大马,乃是薛丁山征战西凉,中途路上遇见樊梨花,二人动刀枪,寒江关上最终薛丁山收妻樊梨花。
第二张,画的也是一男一女一匹高头大马,乃是小罗璋初上战场,中途路上遇见红月娥,二人动刀枪,最终对松关上罗璋收妻洪月娥。
再看第三张,杨延顺不禁笑出声来,上面画的还是一男一女一匹高头大马。不过,这画中人,自己却是认得,不是别人,正是高琼高君保!这高君保乃是东平王高怀德的儿子。大宋朝军中最有威望的四家王爷便是“呼杨高郑”,分别是铁鞭王呼延赞,义父火山王杨继业以及子承父业的东平王高君保和汝南王郑印郑昭明!高君保虽然和自己平辈,但却比自己年纪大的许多,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高君保就已经报号下南唐,救驾太【祖】皇爷于危难之间!后来又在阵前遇见了刘金定,二人一动刀枪,便产生了情愫,最终双锁山上高君保收妻刘金定,传为一代佳话!
观罢这墙,再观那墙,那墙挂着四张丹青。有一个红脸将军骑红马,乃是武圣关羽关云长!有一个黄脸将军骑黄马,老将黄忠出南阳!有一个白脸将军骑白马,长坂坡上武艺强,怀抱幼主赵子龙!有一个黑脸将军骑黑马,黑袍黑甲黑头盔,黑胡茬子脸面黑,丈八蛇矛猛张飞!
看罢武将,杨延顺叹息一声,想到自己怕是此生都难以再上战场,只觉酸苦,刚想转身出去,却瞥见这扇墙上开了一个门。他仔细一看,原来书房是两进的,自己此时所在之处是第一间,门后还有一间。“既然来了,自然要看个仔细”,杨延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进了第二间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一面影壁,上面刻着六幅画!与外面不同,这六幅画都是女子,杨延顺驻足观瞧,第一张画着一个女子在劝酒,自己却是不知这画的是何典故,思索之时,无意间看到画的一旁还刻着字,字体苍劲,上书‘西施擎杯醉吴王’!
“原来如此!”杨延顺立马去看第二张,有一个女子立在书案前,乃是蔡文姬赋诗,下笔成章!往下看时,就见一个女子策马草原,王昭君出塞赴北疆!有个女子奔长城,孟姜千里寻夫郎!有个女子骑战马,花木兰从军保家邦!
看到最后一张时,杨延顺咦了一声,就见上面画着貌美女子,腾空而起,等他看到刻字时,才恍然大悟,此乃嫦娥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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