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完结
河间府外的树林中,斜阳照着梢头的人身上。那人一身繁复纱衣坐在枝头,晚风吹来沙沙枝叶轻动声。
树下站着的男子一身剑者白衣,双手环胸。
树上的人问,“你师叔如何了?”
树下的人答,“他醒来的时候,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树上的人笑了,“你师叔什么时候留胡子了?”
树下的人一叹道,“他每为你气上一次,便要老上三岁,别说胡子,我怕他连就连头发都要白了。”
“他有时间烦劳这个,不如下山请个风水师傅把这河间府的大门改改。”
“有用?”
“当然没用。”那人发出一声悠然叹息,“碰上苏慕华这个笨蛋什么都没用。”
树上之人自然就是任情儿,树下之人当然就是赵云剑。
赵云剑道,“小苏还在眼前,情儿你多少为他留些脸面吧”
“为了一个宋桥,承认自己的身份,更说自己身无武功。喂,他知不知道江湖中所谓那些正派大侠,都假仁假义得很?这倒好他送上门去,结果呢,那姓叶的几句诛心之论,前朝无相君以毒药和金帛控制武林近十年,苏慕华不会武功也是祸害,这下连一叶大师都保不住他。喂...鸡翅膀给我。”
他话音方落,一只带着香气,烤得焦黄的鸡翅膀如暗器一般向他迎面掷来。任情儿以手指一拨,持在了手中,啃了一口,滋味确实不错。
坐在树下的男子手中翻着火上的一只烤鸡,头也不回道,“我知道。而且一叶大师只是搁置了争端,要进一步查证,他也未不信我。”
任情儿冷笑道,“你知道,你知道还犯傻。是仗着还能使出几手武功,想扮猪吃老虎?就你现在的那几下,当猪都嫌多余。进一步查证,拖下去,你没武功的消息传出江湖究竟对谁有利,这不是拉偏架是什么?呵...这一招还不错。”
树干猛然一晃,震得落叶纷纷,落了他满头满脸。
任情儿凝神一看,嵌在他身旁的树干上的竟是一粒小小的花生米。
“多谢夸奖”,答话的人坐在树下,穿着船家的粗布短打,一幅胡须拉扎的模样。与已经卸下脸上易容之物,换上一身轻软白衣的苏慕华仿佛云泥之别。可他们二人此刻坐在火边,苏慕华在火上烤着肉,陆酒冷饮着酒,却让人感觉他们本就该坐在一起。
对于此人的身份,任情儿心中约莫有个大概,也不道破。
陆酒冷的出手虽然只有一粒花生米,但任情儿一点也不怀疑若那粒花生米击中的是他的面门,他的鼻梁哪怕是铁做的,也只好像豆腐一般碎了。
“情儿,我懂苏楼主的意思。”赵云剑看向苏慕华又道,“苏兄,今日之事,我倒有几分佩服你了。”
苏慕华笑道,“苏某的名声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愿坐视别人用我设局,以如此残忍的手段伤了无辜的女子。”
陆酒冷道,“不过,赵琳琅死的那日,宋桥却和我们在大江之上,这么说绿离在湖边见的那人又是谁?纵然宋桥是杀了裴是非的人,那也未必是伤赵琳琅的人。”
赵云剑道,“如此说来,曾经出现在船上的十人都不该是凶手?”
苏慕华道,“看来确实还该再有一人。”
任情儿道,“莫非是叶温言。”
苏慕华摇头道,“不是,我已让人查过,那几日叶温言在杭州。”
任情儿一笑,“原来苏楼主果然还是能暗中掌控着势力,我现在觉得叶温言的诛心之论也颇有几分道理。”
“我这人仇家太多,又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得不防上几手。”
“赵兄,”苏慕华向着赵云剑道,“不知你是如何结识的段小侯。”
赵云剑道,“前几日我在大理城一处青楼里喝花酒,见有人欺负良家女子,一时没忍住出了手。结果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他们打不过我,便在赌场中诬赖我出千,惊动了官府,不问青红皂白要拿我下狱。我不想当面起冲突,想着先进了大牢,再走脱。到了官府时,遇上段小侯正在那做客,他说服当地的官放了我。再然后我因为义父的六十生辰想回河间府,他刚好无事,便跟着我一同上路。”
任情儿冷冷一哼,“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奇怪,有人蠢成这样,也能活到今天。”
苏慕华道,“我也觉得奇怪。”
赵云剑摸摸鼻子,“连小苏你也挖苦我,难道你们怀疑段小侯?”
苏慕华笑容三分玩味道,“我奇怪的是,赵云剑你真的曾经当过采花贼?”
赵云剑没有答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暮色中,任情儿脸上带着秀美的笑容,神情却很愉快。
月色入高台,少年黄雀脚步匆匆走进门来。“主人。”
白衣人坐在案前抚琴,案上一缕燃着的熏香氤氲了他的清雅面容。
叶温言手下不停,“怎么了?”
“新接到密语传书。”黄雀将手中的蜡丸递与叶温言。
琴音倏忽而止,叶温言接过蜡丸,以指捏碎,那蜡丸中藏着一张极小的纸,是以约定的密语写就。
叶温言见信脸上露了喜色,“太子已经捉住了孙晟和舒青袖,只要孙晟肯认他是受燕王指使,诱使朱应袭出城,逼迫望北守军发兵。太子已经说动了三位老臣,待孙晟合作,便集结群臣进言燕王的两大罪,好大喜功,构陷手足。如此,燕王再多的军功在成帝那也付诸东流。若燕王发配宗人府,太子便坐稳了。”
黄雀低头看着他手中的蜡丸,少年心中不明白,为何这小小的蜡丸,能牵动公子如此多的喜怒哀乐。
“下月庆典,燕王已经在回京途中,他身边只带了数十骑的飞羽骑。”
“苏慕华自寻死路,宁可闹个鱼死网破也不愿向我低头,便由了他。这河间府的事很快也就了结了。降龙渡那边,你给花无眠传个信,让她杀了陆酒冷吧。”
叶温言说完看黄雀张大眼看着他,昏黄的烛火照着少年清澈的眼眸,本是极黑的眼珠此刻在灯下看来,依稀若琉璃的光泽。
叶温言心中一动,手挽上少年的腰。刚长成的少年腰身结实而有力,浆洗得半旧的黑色衣袍带着草叶干净的气息。
男子将他压在琴案边,注视着他的眼中写满了浓重的欲望,黄雀心中一片慌乱,“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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