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完结
“晏王妃,晏王妃,晏王妃!”
.
晏王妃的名号在一夜之间,响彻了方圆百里。大军出发当日,季临川刻意避开了行入城中叨扰百姓的路线,可惜却避不开长街相送的百姓。
当季临川的身影扑入众人眼球时,众人皆是为之一惊,不是为他的绝色,而是他的英姿。黑甲裹身,将他原本瘦削的身形忖得立挺,充满张力,抿紧的双唇泄出军人的威严,骇人气势让人不禁跪伏称臣。比之他的气势而言,那一张脸完全黯淡了颜色。
没人想到,季临川披坚执锐,英姿如此飒爽,便是季临川他也想不到。
在几日前,还在笑着等待晏苍陵归来的季临川,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拿起那把当初他嫌弃太重的横刀,跨上那厌恶他的骏马,带领着一群他完全不熟的士兵,赶赴战场。
上天何其残酷,让他再次面临了亲人的死亡。
当时老僧所言不错,晏苍陵将有血光之灾,而他将有丧亲之痛。
天命,谁人也躲不过。
“璟涵!”长街尽头,倏然划过一人高昂的声音,季临川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在跪倒一片的百姓中,两人高大的身影明显显现。
“长焉,鱼香?”
没想到的故友到来,季临川迟疑一瞬,小心翼翼地抱着奔夜的头,一步一挪地翻身下马。
江凤来见之,先一步下马,扶住了他,他报以一笑,麻烦了。
“璟涵……”所有的话都压在了舌根,江凤来偏过了艰涩的眼睛,不忍再视,外人不知,他可是明了的,季临川不会马术,为了驯服奔夜,定是受了不少的伤,而今掩盖在盔甲之下的,定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只怕连上下马都带着疼意。
“多谢。”声音稍轻,与当日对着三军呐出的震撼之言逊色不少,连脸色都带着几分苍白,季临川淡淡地一笑,站稳于地时,挺直了腰杆,步步沉稳跨向傅于世同成御相的方向。
“好小子,这模样不错么!”成御相没有脸皮的,一巴掌就招呼到了季临川的肩头,正中他摔肿了的地方,疼得他闷吟了一声。
幸而傅于世目光如炬,连忙握住成御相的手,瞪他一眼,转而对着季临川歉道:“抱歉。”
“无妨,”季临川淡然摇首,“你们怎地来了。”
“好友离去,焉能不来看他一眼。”傅于世的声音依旧冷漠,但在语气中疏漏出了悲伤与苦涩。
素来嬉皮笑脸的成御相也敛下了喜色,抿着唇缄默不言。
沉默如同毒药,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们的心,但无人开口去打断沉寂。
“带我去看看他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季临川一怔,错开了直视的目光:“他已经下葬了。”
“带我去看看他罢,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傅于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方才的话语。
看似简单道出的话,却饱含了苦痛,傅于世是不喜于色的人,说到这份上,已经足以显露他的难过。
季临川再难拒绝,回去同江凤来道了一声,让他带人先行一步,而他则先带傅于世回府看晏苍陵,稍后再赶上他们。
江凤来应声,伙同众军缓步而行,而季临川则策马带着傅于世回了王府。
晏苍陵的墓设在了朝临阁附近的空地,季临川本打算将他尸骨埋在朝临阁门前,但许颂铭已阴气过重,易伤身为由拒绝了,遂只能择近而埋。
派人掀开了墓,季临川大口喘了几声气,终究是害怕自己在众人面前落了泪,故而收回了放在棺木上的目光,转向一旁,空洞地望向远方。
后方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声响,他也没有过问什么,他知晓,傅于世定不会让好友的尸首受人玷污。静默着,等待着,心如止水,波澜不兴。一直到,成御相扬出一声疑惑的问句,他的心方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第一四七章 ·援军
“初云——”
扬长的声音落下,江凤来回首一顾,只见季临川双手环着马首,策马奔来,恰时红日高悬,在其身上打下一圈光柱,江凤来竟借由阳光依稀看到,季临川的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嗯?”江凤来疑惑地蹙了蹙眉,季临川怎会在此时挂起笑容。
“吁——吁——奔夜停下。”
含着颤抖的声音,显示出了季临川马术的不娴熟,他拍了拍奔夜好几下,方让它停下疾行的脚步,嘚嘚地撩着马蹄,喷着热气。
季临川小心地直起身来,抬手揩去额上的虚汗,歉意的抿了抿唇:“抱歉,久等了。”
江凤来的目光始终凝注在季临川的嘴角,那儿即便刻意地压下,也压不住弯起的笑意:“你……怎地了,似乎心情很好。”
季临川一怔,讪讪地摸了摸脸颊,侧首过去再回首时,面色一整,笑意便被严肃取代:“没什么,快接着赶路罢。”
“你能成么,”江凤来照顾地问了一声,“接下来得在路上奔波数日,我忧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季临川摇了摇首,并未多加解释,简简单单地就道了一句:“走罢。”一夹马腹,先一步入了队伍。
江凤来叹息一声,凝视着他的背脊,夹着马腹,与他缓缓而行。
此次出征,经由众人商议,季临川只带了二十万的兵马,其余兵马则暂时留守三城。至于为何要集结三军,季临川道,三军起初所受的训练不同,因而在战场上大家可相互弥补缺陷,且用三军之人,可安抚三方的军心,以免独独带其中一军,引起被带那军的不满。
此次目的只是为了援助在前线的宋律,并将外敌驱赶出桓朝境内,并非打天下,故而季临川所带的皆是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消将占领城池的外敌打出城外,多日离国交战,粮草不足的外敌,便易被消耗战力,渐而被迫退兵。
然而,真当到了战场上时,季临川方知,敌军并非自己所想的如此简单。
入目萧索,漫天黄沙飞扬,遮住了双眼,一望过去,只见血流成河,遍地尸首,满目疮痍,不见人烟。我军的,敌军的,放眼只见一个叠着一个的尸首,连草芥都被染红了颜色,看不清了。
从中半断的旗杆,斜斜地插在土地之上,只有那依然被紧握的旗杆下端,显示出旗帜曾被扬起的辉煌——执旗手至死都未有松开旗帜,可惜,人不在,旗也断。
季临川缓缓策马到前,翻身而下,轻轻地执旗手的身躯掰了过来,是个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可惜,便是这么一战,将命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