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那只是比一般的针要粗一些扎出的伤口……
胡璇自幼在宫中,也没听说过有人用这种法子医病。不过又或是没人得过要用这法子医的病,自己又不是太医,不知道也不奇怪。
但看叶纳如今的举动,显然是知道些许端倪,心中便想,这或许是用西砥的方子,开口道:“胡璇的命,是娘娘相救?”
“……”叶纳盯着胡璇,放开了手:“宫中的太医,都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本宫何德何能。”
虽然她语调平平淡淡,却让胡璇接不上话。但就一怔神的功夫,心思却转到了别处——即然如今这病来得奇怪,当初就是道长医好的……如今——????
心里出现了一层可怕的阴影,由骨子里向外发寒。胡璇茫然地望向叶纳,有些语结地说道:“那娘娘……又是如何得知……我这处伤口……”
“本宫近日身体微恙,昨日传见御医,由他口中听得一二。”叶纳缓和了神色,缓缓在胡璇对面的石椅上落坐,继续说道:“宫中数不尽的珍奇药材、医理奇书,皇上一声令下,没什么做不到,你只管安心养病,也不要顾虑太多。只是……”
胡璇的心思却一直纠结,不知不觉的走了神,直到发觉话音顿了下来,才有些清醒,忙应了声:“……是。”
叶纳继续说道:“……为了子祠的事,朝中上下闹了不只一天了。本宫知道不该再来找你说,却劝也劝不听皇上……”
“本宫也知道,要你说这件事,是难为你。但若是不说,这江山社稷……皇上或许是心中有数,但也不能一总孤行枉顾了朝臣们的忧心……”
胡璇只是垂下眼帘静静地听。
叶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皇上,会为他好。”
胡璇的神情开始莫明的慌张。
“……皇上也是真心待你。可皇上就是皇上……他有无尚的权利,可也有皇上不得不做的事情。”
“胡璇啊……你会劝劝皇上的,是不是?”
胡璇嘎着嘴唇,几次欲言又止。
叶纳心思细腻,又道:“本宫也是如你一般,一心为皇上着想。但若你有难处,尽可对本宫直说……”
“娘娘……”胡璇鼓足了勇气,仿佛就像溺水的人挣扎一般,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不想错过:“……可救胡璇,离开这里么?”
有一刹那,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静止了。
叶纳有一种久违的,想要大笑的喜悦——与其说是喜悦,又不如说觉得滑稽。
自己拼命的追求的爱,深爱眼前的这个人,他拥有自己最想拥有的东西,却偏偏一门心思想要挣扎逃离,将自己当成希望与出路……
明明是上天开的玩笑——却又压得人笑不出来。
我也想你离开啊——只要你离开,我就可以拿回应有的一切……
宴子桀回到流苏菀的时候,似乎有种错觉,觉得今天胡璇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太特别,只是宁儿早早就不在了。胡璇依旧坐在竹塌上看书笺,对自己应话的神情,很随和罢了。
可就是这样……也足以让人欣慰……
又或是说……他知道快要与弟弟相见了?应该不会吧——
这么想着,吃过晚膳,宴子桀照旧开始批奏折,胡璇依旧翻了些书笺继续看。天色晚了,胡璇默默地洗漱过后便上床睡了。
宴子桀下了朝就沐浴更衣,等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时候。一见胡璇上了床,自己也忙起了身,一溜烟似的跟着钻进了锦被中。
胡璇根本连装睡都没得装,这种情形不免有些尴尬,被宴子桀扳正了身压住,有些不自然,微微偏开头望向一边。
宴子桀仿佛爱怜似地,用一只手指,佛了佛胡璇鬓角的发丝,再轻轻划过他脸颊,柔声道:“朕想告诉你件事,你若是开心,就常对朕笑笑,好不好?”
胡璇回过眸子,仿佛想要看他,却又不知不觉的避转开。
“朕想守着你,一生都待你好。”宴子桀轻轻俯首,吻了吻胡璇的脸颊,呢喃似地说道:“给你锦衣玉食,让宁儿也一生无忧,还有你的弟弟……”
说到这里,胡璇的身子猛然一震,瞪大了眼,原本就没有焦距的眼神,变得更加茫然无措,死死地盯住某处怔了神。
“胡珂他没死。好好地住在中宫……”宴子桀依旧温声细语,轻轻地用脸颊摩挲,像极了一只讨好的猫:“……璇,你……你若想见他,朕就安排常让你们见面……你不要再恨朕,和朕相守一生,好不好?”
午后萌生的喜悦与希望,再度冰冷。
那莫明的阴影与恐慌又袭上心头。
一切只是巧合?还是他太过残忍,莫非一切,都要在他手中掌控?
胡璇缓缓回神,看着眼前那张讨好的,似乎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表情,心都要被绞碎了般的绝望。
“……珂儿……”我好想见他,可我有颜面再去见他么?
“嗯。朕见过他了,也跟他说了。璇,你想见他吧?”宴子桀拉下了帏帐,带着炽热的吐息压了上去:“只要你开心……朕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重重的帏帐后,传出声声低咽呢喃,缓缓地飘荡在夜空,仿佛是无数哀哀切切的期望,在深黑的夜幕下,魂飞魄散。
第五十三章
秋天的午后,落着有些冰冷的雨滴,淅淅沥沥的。清冷的空气、深灰的天空,这样的天气本就容易让人觉得阴郁。
胡珂撑着把油纸伞,在门堂前不远定定地站着,微微扬着头眺望着远处。
“朕若对胡璇无心,也不会千方百计地医治他。”宴子桀那天对自己说话时的场景,不断地在脑海盘旋:“如今不只胡璇锦衣玉食,就连他的儿子,朕也爱护有加……”
“宴子桀,你还要脸不要?”
“哼、”宴子桀那时候的表情,那么游刃有余。那自信的表情、那自信的应对,如今依旧能深深地剌到自己心底的痛处:“朕要不要脸?胡璇对朕的心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