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很想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但国师的墓地却并不在这宫中。如果我深夜独自出行被父皇得知。少不得要问我原由。所以能不能等到明天白天再说。”云重将小老鼠托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细打量那双不太大。却异常有精神的黑眼睛。他还很少有机会像这样近距离观察过老鼠的模样。仔细看看倒是也有几分可爱。

“白天。好吧……”虽说白天不算是老鼠活跃的时间。但那主要是为了躲避天敌带來的危险。既然云重要自己做的事是在地下。小老鼠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云重的要求。

“你……能不能不走。如果沒有什么家人牵绊的话。不如就留下來陪伴在我身边吧。”即使对离尘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云重突然间很想要留住这位与众不同的朋友。或许是知道离尘早已有了萧秦这个主人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多出了那只雪鸮來和他竞争。云重的心中从未想象过离尘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一天。

如今。一个似乎可以属于自己。一个似乎可以依靠的朋友就在眼前。让云重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并不是生來就喜欢孤独。他却不得不从小就学会享受孤独。但即便如此。即便已经可以真正地享受孤独的乐趣。他却也还是不能不在心中渴望着被理解和关爱。

云峥的确给了他不少关爱。这也是他并不怨恨云峥的重要原因所在。除了那个半痴半癫的皇祖母。唯一能够和他正常交流。给他以疼爱的人就只有云峥。也就只剩下了云峥而已。云峥的疼爱对于一个渴望被爱的孩子來说还远远不够。云重却再也沒有可以从别处获得爱的途径。

“我……”犹豫着。小老鼠沒有答应云重的要求。却也沒有拒绝。

“算了。你也有家人、朋友。我又怎么能如此自私。要求你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而陪伴在我的身边。”小老鼠的犹豫刺痛了云重。让他在心中暗笑自己突然生出的这份冲动。“既然早就已经知道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的。又为什么还要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奢望……”

“我沒有朋友。家人这种东西。在长大之后就已经不再存在了。”似乎看出了云重的失落。小老鼠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答应了你。又该在哪里安身。”

“你可以和我一起。但凡我有的东西。你也都可以一同享用。甚至还可以和我睡在一起。”虽然之前觉得老鼠这种动物就只有恶心而已。但云重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他甚至真的可以允许小老鼠睡在他的被窝里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应该让它先好好洗个澡。

“不行。说不定哪天你就会压死我的……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并不能变成人太长时间。”小老鼠撇撇嘴。否定了云重的意见。“再说。你们人类虽然可以一时和我们动物做朋友。但若是遇见了什么关于生死存亡的大事。却少不了要背叛友情。”

“你说的不错。那样的人的确是大有人在。但若真是面临生死考验。即便是动物之间也还是会发生自相残杀和同类相残这样的惨象的。你若是不相信我。不如我就给你自由好了。沒有笼子。也沒有束缚。如果哪天你觉得我背叛或是将要背叛你。随时都可以脱身离去。”云重微微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的样子和他的那张还依然稚嫩的脸有种强烈的反差。

“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好了。不过……你也要保证我的安全……”沒法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幕。小老鼠还是心有余悸。

“放心好了。你在我这里也沒有什么不好。这宫中我多少还说了算。我不许别人动你。就自然沒有人敢擅动。不过那只雪鸮却不算是我的朋友。更非我的侍从。虽然他今天算是给了我情面。但你也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他才好。”听到小老鼠竟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云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哪里敢主动去招惹他……分明是恨不得见到他都绕着走才好。”小老鼠缩着脖子摇头的样子实在可爱。让云重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那褐色的皮毛。被云重的动作吓了一跳。小老鼠却并沒有躲开。而是闭上了眼睛。

“这还是我第一次摸到老鼠的毛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云重看向了自己的手。

“然后呢。有什么感想吗。”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小老鼠眨了眨眼睛。

“很软……”云重笑着又在小老鼠的身上摸了两下。“也比我想象中要干净、光滑。”

“哼……我们老鼠本來就是相当爱干净的。比你们人类还要爱干净得多。”对于云重的说法。小老鼠似乎有着很大的不满。

“知道了。”笑着看那正在和自己赌气的小老鼠。不想和它继续争辩关于谁更爱干净的话題。云重将它轻轻放在了地上。“明天。我会命人为你准备专门让你用來休息的床。所以今天想要去哪儿。或者想要怎么做。就都由你自己决定好了。”

“如果。我想要和你睡在一起呢。”像是有意想要考验云重一般。小老鼠歪着头问。

“也好。只是你要小心别被睡熟了的我压死了就好。”哈哈一笑。云重突然翻身上了床。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都沒有笑出过声音了。云重脱去了外衣。心满意足地将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你是不是还沒有梳洗过。”小老鼠并沒有跟着跳上床。而是站在地上瞪云重。

“是啊。今天懒得洗。”云重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小老鼠。

“所以还说我们老鼠不干净。要知道我们可是会时常梳洗皮毛。清理身体的……”明显是对云重记上了仇。小老鼠好像搓澡一样梳理着自己的皮毛。

“所以。那天晚上。其实你是想要洗澡才掉进了水池里吧。”突然想起了那天水池中小老鼠的窘态。云重笑得更开心了。

“哼……你不怕我把鼠疫传播给你吗。”恼羞成怒的小老鼠再也顾不上梳洗自己的皮毛。而是跳上了云重的床。

“你也不必用鼠疫來吓我。我知道如果你沒有得病的话。是不会传染给我的。”云重起身去看小老鼠究竟跑到了哪里。才发现它只是老实地蜷缩在自己脚下的角落里。

“我只需要一点点地方就够了。这里比较安全。你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压到我。”闭上了眼睛。小老鼠竟然不再理会云重。

“你可要努力修炼。那样的话。说不定很快我就可以抱着你睡觉了。”像是自言自语般用极低的音量这样小声嘀咕了一句。云重又突然躺倒在床上。用柔软的被子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明天该吩咐匠人用什么样的材料來为自己的朋友做一个怎样的窝呢。还是说干脆造一座微型的宫殿……”想着想着。云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我怎么觉得那个孩子有些奇怪。”云重走了之后。雪鸮和离尘之间的纷争却依然沒有平静下來。

“你是说殿下。哪里奇怪了。”不解雪鸮话里的含义。离尘有些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人类一般不都是相当讨厌老鼠的吗。他又怎么会和一只老鼠交上朋友。”对离尘的反应明显不满。雪鸮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一只眼睛。

“但人和人的想法总是不尽相同……”对雪鸮的话不以为然。离尘同样瞥了雪鸮一眼。“还是说。你觉得那只老鼠有什么问題。”猛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离尘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问題倒也沒什么大问題……你难道沒有看出來。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只不过虽然它的确是有些小小的修为。倒也尚未成得什么气候。应该不会对那孩子造成什么太大的妨害。”雪鸮张开翅膀。抖动了一下身上柔软的羽毛。

“既然沒有妨害。就由着他來好了。我们只需要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让陛下忧心就好。”似乎对老鼠的事并不感兴趣。离尘弯曲了颈子。将头插进了翅膀里。

“保护他是你的事。可与我无关。”离尘的话让雪鸮睁开了那只原本已经闭上的大眼睛。

“好吧。是我一个人的事。的确是与你无关。我不过是一时说错了话。你就当沒听见好了。”懒得和雪鸮继续斗嘴。离尘索性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已经听见了。”不满于离尘的态度。雪鸮张开翅膀。在枝头來回走动。伸出嘴轻啄了一下离尘那白色的羽毛。

“听见了难道就不能装作沒听见吗。”被雪鸮吓了一跳。离尘同样张开了双翅。只不过它那本就不是十分适合抓握枝干的脚爪显然沒有雪鸮的好用。一个不小心。差点沒跌落到地上。

“不能。”并沒有对离尘的失足表示出关心。反倒是毫不留情地讥笑出声。雪鸮拍打翅膀。卖弄般飞向了空中。

“你最好不要被我追上。不然我发誓一定有你的好看……”显然是已经沒有办法继续装睡下去了。离尘振动双翅。飞上了天空。追逐雪鸮而去……

第173章 迷路

第二天一早。云重就带着小老鼠出了宫。只是说突然想要去国师墓前拜祭。并沒有惊动云峥。云重就带着人悄悄出了宫。一行人浩浩荡荡來到了萧秦的陵墓之前。云重走下驾辇。支退了所有随从。一个人带着小老鼠來到了萧秦的坟墓跟前。

“虽然这里当初也曾做过密封。但我想如果是你。总会有些办法。我就在这里等你。事成之后。你上來找我就好。你若是不上來。我就在这里继续等。一直等下去。”暗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毅的光。云重咬紧了下唇。

“应该不会花费太多工夫。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先上來通告你一声再做决定好了。”小老鼠满不在乎地跳到了地上挖起了土。沒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云重的视线之中。眼看小老鼠不见了踪影。云重唤來了远远在一旁等待的随从。命他们在萧秦的坟前一件件摆上供品。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云重又再度支退了他们。亲手点上上香烛。煞有介事地拜祭起了萧秦來。

不知道云重的一切计划。只觉得偌大的皇宫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云峥觉得自己正在这坟墓中慢慢消耗、腐朽。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云峥沒有办法解决自己心中的这份烦闷和压抑。突然痛恨起了那长眠于地下的“死人”。云峥的蓝眼睛里现出了凶光。

“只是闭上眼睛而已。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只是任性地闭上眼睛。连一句交待都沒有。任由别人如何悲伤、流泪。却也还能保持安详的态度……”思绪。源源不断地涌出。头脑像是要炸裂开來。云峥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來使得自己能够远离这份痛苦。

“來人。去为寡人准备狩猎的马匹。”终于想出了解决之道。不顾众人的劝说。云峥带着满腔的愤懑。只身出了皇宫。一路上只向着人烟稀少之处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之后。云峥才发现这都城附近的荒郊和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