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姬与何氏的身上。云峥多少也算是总结到了经验和教训。那就是母族、妻族过于强大的话。对帝王來说实在是隐患更大于好处。由于自己之前的偏执。宫中妃嫔几乎都出自贵族重臣之家。究竟该让何人登上后位这件事对云峥來说也竟然成为了一个棘手的难題。

若是重新选拔民间女子。显然无疑要花去不少时间。更何况一个人脾气秉性也实在是无法在短期内摸透……想到脾气秉性。云峥竟然想起了楚云袖。那个执意要出宫去的女子。不免顿时郁结于胸。

好在有人及时帮云峥解了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霜镜国的国君。有意与栖云国交好。霜镜国的国君想要将女儿送于云峥和亲。对云峥來说。霜镜国不过就是个不足挂齿的存在。若是娶了霜镜国的公主。不仅一方面可以笼络霜镜国的人心。再慢慢将其吞并；另一方面也可以解决眼下后宫无主的困局。双方各有所求。这门亲事也自然是一拍即合。云峥立即派遣使者去霜镜国迎亲。

对于栖云国宫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萧秦苦于无法带柳凝翠去见段破尘而大伤脑筋。虽说段破尘并沒有要求萧秦一定要带回柳凝翠。但萧秦却总觉得自己若是不能成功说服柳凝翠就无颜再见段破尘。陷入了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困局之中。萧秦竟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萧秦虽然沒有想出解决问題的良方。凤合却早已有了主意。通过这些天來的秘密观察。隐藏自己的妖力悄悄接近二人并施展读心术。凤合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成败在此一举。”心中拿定了主意。凤合决定实施自己的计划。就算是他不需要妖王之印。那妖王之印也本该是属于他的。要怎么处置也得由他來说了算。

对凤合的打算一无所知。萧秦和楚云袖还各自深陷在各自的痛苦之中。却不想自己的命运已在无形之中掌握在了凤合的手里。好像狡猾的狐狸盯上了天真的白兔一样。凤合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柳凝翠身上检验自己的手段。

妖王的宫殿里虽然有着四季不落的繁花。却也一样有阴冷幽暗。终年不见阳光之处。也是宫殿最幽深之处。柳凝翠不喜欢黑暗。所以她很少去那最幽深的地方。但凤合却不同。对光明和黑暗并沒有明显的好恶。如果说在更黑暗的地方能获得到更多的宁静。他倒是乐得留在最黑暗之处。

但是今天。柳凝翠却一反常态地向着宫中最黑暗幽深的地方走去。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更是沒有人想要上前多问她一句。萧秦不知道柳凝翠的行动。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就会跟过去瞧瞧。那么事情的结果也就有可能大不相同。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诱惑了一般。柳凝翠向着那从未涉足过的幽暗领域慢慢走去。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和平静。“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知为何。柳凝翠心中这样的预感越來越强。喜欢鸟。得到妖王之印也是因为得到了鸟儿的指引。所以当一只异常美丽的鸟出现在柳凝翠眼前时。她几乎是不受控制般被吸引了。

跟随着鸟儿來到了这里。一种更加强烈的好奇让柳凝翠渐渐生出了想要更进一步探索这从未涉足过的秘境的意志。虽然不知道前途吉凶祸福。但探险的乐趣似乎也正在于此。未知的恐惧让柳凝翠有些兴奋。兴奋中有似乎隐隐渴望着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静谧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悉索声。吸引了柳凝翠的注意。向着声音传來的方向小心移动脚步。柳凝翠觉得四周竟然安静得出奇。静到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果说是在过去。柳凝翠大概绝对沒有这么大的胆子。但现在她有了强大的妖力护身。虽然还不能够熟练运用这陌生的力量。却也有恃无恐。随着柳凝翠的移动。声音也越來越清晰地传入耳中。她甚至可以听出金属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和铁链被拖动发出的细碎声响。

“难道是有什么人被幽禁在此处。在这暗无天日。阴森寒冷的地方……”这样想着的柳凝翠打了个哆嗦。转身想要循着原路返回。好奇心却还是战胜了恐惧。“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可怜人会被困在像这样的地方。哪怕只是偷偷看上一眼就走也好……”

怀着强烈的好奇。柳凝翠小心地接近了传出声音的源头。将身体隐藏在石壁后。她稍稍探出头。屏住呼吸向着响动传來的方向看去。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是他。”柳凝翠觉得自己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血液也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身体冷得出奇。“但他又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凤合虽然表面上处处配合。暗地里却想要胁迫自己。才特意将他困在此处虐待。”想到自己执意留下妖王之印的举动竟然害了最重要的人。柳凝翠不由得心乱如麻。

“不行。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如果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那她就算拼死也要将他救出才是。”打定主意。柳凝翠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体。而是慢慢转出了藏身之地。向着那被重重铁链牢牢束缚着的人走去。

“你……是你。”发现柳凝翠正走向自己。段破尘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不错。是我。但是。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又是什么人要这样对你。”柳凝翠只觉得五内俱焚。再也无法多想。冲上前扑进了段破尘的怀中。

段破尘的胸膛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虽然并不厚实。却是异常的温暖。让柳凝翠再也无法强忍泪水。只能任由眼泪奔流而下。被铁链束缚着。让段破尘沒有办法躲开柳凝翠。也就只好任由柳凝翠这样抱着自己。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两个人谁都沒有再开口。只有柳凝翠的抽泣声回响在这静谧幽暗之处。又变得越來越清晰。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了段破尘多久。柳凝翠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抬头看向了段破尘。看着那张不知在梦中出现过了多少次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哭泣了太久而导致大脑有些缺氧。还是因为那张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脸太过真实。柳凝翠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四肢脱力。

“我救你出去。”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般。回过神來的柳凝翠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段破尘。

第81章 失印

“你要怎么才能救我。”段破尘苦笑着看柳凝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遭受了折磨的缘故。他那张端正的脸看上去带着几分憔悴。也更让柳凝翠心疼。

“我……我如今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我有这个……”柳凝翠指了指嵌在自己额头上的那枚妖王之印。如果不知道。谁都会以为那不过是个巧妙的额饰。而并非什么稀罕的“妖王之印”。

“但这锁链却并不是用蛮力就能打开的……”段破尘的目光从柳凝翠身上移开。落在了牢牢困住了自己的锁链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柳凝翠施展力量。全力向那锁链击去。一片耀眼的光芒过后。那锁链却仍然好端端锁在那里。看上去倒像是比刚才更加明亮、耀眼了。

“我不是和你说了……”段破尘苦笑出声。“你沒有办法的……”

“我去找凤合。是不是他将你锁在了这里。”柳凝翠咬牙。突然变得愤怒起來。虽然她心中对凤合多少有些愧疚。但既然凤合做出了这样的卑鄙之事來。她也就实在不必觉得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

“等等……”段破尘开口叫住了柳凝翠。“只怕你若是激怒了他。他更是不肯说出将我放出的方法。”

“那……又该如何是好。”柳凝翠怔住了。本以为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自己就能够帮助段破尘做些事情。却沒有想到正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他。明白凤合也许是想用段破尘來交换妖王之印。但柳凝翠的心中却生出了强烈的逆反。“他越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胁迫我。我却偏偏越不能让他得逞。但……”想到段破尘无辜受困。柳凝翠未免心神俱乱。

“沒有关系。”段破尘淡淡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听起來似乎有种可以镇定人心的力量。“你并不必为了我而刻意去求他。就算是你去求他。放与不放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我怎么能眼看你如此……”本已转身离开的柳凝翠回头看向了段破尘。

“沒关系。被锁在这里。倒是让我能够静下心來。静下心來想通一些事。”段破尘笑了。似乎想用笑容來驱散柳凝翠的所有内疚和不安。“你……想要知道吗。”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柳凝翠的双脚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般走向了段破尘。只要是关于段破尘的事。她就沒法不关心。之前之所以不顾萧秦的苦苦相劝而执意不肯见段破尘一面的原因。正是因为她知道。只要面对着眼前这个人。面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么无论他说出什么样的条件。自己都会答应。

如果段破尘开口要她用妖王之印换回自己的自由。她也一定会去照做。但她却也清楚知道。段破尘绝对不会那么做。绝不会开口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

“我……”柳凝翠表示愿意听。段破尘却反倒犹豫着半天不能开口。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段破尘从未有过的支吾让柳凝翠既好奇。又生出了几分怀疑。“如果他开口对我说要我交出妖王之印。那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題……”柳凝翠的心中已经开始警惕。

“其实。就算是你永远都不能恢复容貌。在我心中也还是那个柳儿……”段破尘轻轻叹息着开口。不知是在叹息自己的遭遇。还是在为柳凝翠的不幸而感慨。

“我……”柳凝翠此刻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段破尘倾诉。但这太多的话汇聚在一起却哽在了喉头。

“你能再靠近我一些吗。”段破尘开口。轻轻地乞求。他会像这样用温柔的语气乞求自己。不仅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更是柳凝翠即便在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无法拒绝。整个人好像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般。柳凝翠慢慢走近了段破尘。和那略显茫然的表情相反。心中如小鹿乱撞。即便是刚才她扑上前抱住段破尘的时候。也沒有感到现在这样的紧张。

“我是真的不在乎你的脸会变成什么样。”无法挣脱束缚。段破尘努力着向前移动了一下身体。恼人的锁链立即发出一连串铿锵的声响。

“我在乎……我沒有办法以那样的丑陋之姿留在你身旁。”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打湿了柳凝翠的粉面。

“所以。你就要这样的方式离开我。那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更爱自己的脸。”从段破尘的口中第一次说出“爱”这个字來。让柳凝翠感觉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不出來吗。”段破尘冷笑一声。略带失望地微微垂下了头。

“我……”柳凝翠咬着嘴唇。却挣扎着半天说不出话來。

“算了……你想要如何都是你的事……就算是我在这里被囚禁也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对此有半分愧疚。”段破尘重新抬起头。那双似乎永远都不会掺杂上杂念的眼睛看向了柳凝翠。

“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柳凝翠咬牙发狠。这事情既然是因她而起。那就算是赔上妖王之印。她也一定要救出段破尘。

“让我。再看看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困于此而变得有些脆弱。段破尘再次低声发出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