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从人头上拔出那双银箸。云峥竟然从那人头上夹下一片肉送入了口中。“恨不得生啖其肉”是许多人用來形容对仇人之间仇恨的话。但真正能够有机会做到的人却屈指可数。虽然之前也的确是恨不得生啖了柔朱国的国王。但仇人的肉真放进嘴里的时候。云峥还是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心。

强忍下这份恶心。云峥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可以避免更多的牺牲。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并沒有什么。人和好。动物也好。如果失去了生命。也都不过是一堆死肉。

“你们的国王已死。我也已经获得了他的力量。如果还是不愿意归顺。就别怪我血洗都城。涂炭生灵。”沒有用任何人传话。云峥对着都城的方向大喝。那声音传入了守城士兵的耳中。和他方才的行为一样令人胆寒。

离尘在上面看着云峥有些吃惊。惊讶于这个人竟然可以如此残忍。却也可以那样脆弱；可以如此冷酷。却又偏偏总是对自己所在乎的人有意无意间流露出寸寸柔情。他甚至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主人会如此放不下云峥。又为什么偏偏对云峥情有独钟。

深知最好的计策莫过于不战而屈人之兵。云峥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出自残忍或是单纯地想要替萧秦报复。早就听说柔朱国有着“如果吃下富有力量者的肉就可以获得同样的力量”的传说。他这样残忍的举动其实是别有深意。不管这传言是否可靠。也不管他的行为是否惹人非议。但不可辨驳的是这样的行动的确收到了预想之中的成效。

在高台上的栖云国众将惊讶的目光之下。柔朱国都城的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里面慢慢走出的正是守军的领袖。“我愿将城池献出。还望陛下赐城中百姓以太平。”恭顺地跪在云峥面前。领袖双手递出的正是柔朱国的国印。“国王早将此印交我保管。以防不测……如今。陛下既然已经获得了国王的神力。这印也理当属于陛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云峥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让他顿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还算值得。

“你且起來吧。”云峥满意地从守军领袖的手上接过了那枚渴望已久的国印。端详了片刻。却又将那方被黄布包裹着的国印递向了古泰。“我改变主意了。攻打幽珞国劳民伤财。不如我就将这柔朱国交给你作为交换。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峥的话显然让古泰觉得有些意外。不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就立即接受了云峥的好意。柔朱国的国力远远强过幽珞国。国土面积也比幽珞国要大得多。虽说缺点是距离嫏嬛更近。但如果有云峥在背后替自己撑腰。嫏嬛想必也不至于构成什么太大的威胁。这样一想。古泰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但愿我今日所做不是养虎为患……”虽然将国印放在了古泰手中。云峥却突然暗暗用力。并沒有真正放开手中的国印。

“你可以信不过我。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难道不懂。”古泰苦笑了一下。倒也沒有伸手去抢那国印。沒有说话。云峥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将那国印郑重交到了古泰的手上。

“不如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帮我将这柔朱国彻底整顿之后再走吧。”古泰嬉皮笑脸地看向了云峥。不出意外地看到云峥那蓝色的眼睛恶狠狠瞟向了自己。

第122章 鸮鸟

“你休要得寸进尺。”云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云峥瞪着古泰。古泰也同样在盯着云峥。眼前这看起來俊美无俦的男人的确好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即便是刚刚才发生过那恐怖的食人一幕。也不能丝毫减损半分他容颜的美丽。甚至有那么一刻。古泰竟然真的认为他的确是已经从柔朱国国王的身上得到了神力。

“不是我一定要得寸进尺。而是这柔朱国上下臣服之人其实是你。如果你不帮我将根基落稳。只怕用不了多久嫏嬛的麻烦就要找到头上。虽然那时你也可以袖手旁观。但之前做的一切却也会因此而付之东流。而你若是助我。其实只怕也少不了要被拖入战争泥沼。越陷越深……”说到此处。古泰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了忧色。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好了。”云峥勾起嘴角。蓝色的眼睛眺向了远方。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被要挟了自己的古泰牵着鼻子走。并终于因此而连累了萧秦。他就无法不感到强烈的愧疚。

云峥和古泰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高处的两个“人”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去。给我探探那人的底。”两人中有着一双锐利的褐色眼睛的男人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白衣少年。

并沒有急着行动。少年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态。高处的烈风吹在他的身上。吹动了他白色毛领上那好似根根倒悬着的针尖般的毛尖。而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云峥和古泰的身影。不同于湛金那亮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更暗一些。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可以看清里面那根根闪烁着的金丝。

“是。”就在那褐眼男子认为这少年要违背自己的命令的时候。那白衣的少年突然腾空而起。化成一只白色的雪鸮。飞上了晴空。

“小心不要打草惊蛇……”想起了什么般。那褐眼的男子对空中大喊……

自然无法知道在高处发生的一切。云峥还是行动如常。古泰说得不错。这柔朱国上下所敬畏的的确是自己。所以也让他办起事來事半功倍。“按照这样的速度。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归国还朝……”这样的想法让云峥倍感满意。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问你……”古泰突然走了进來。那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态度让云峥暗自称奇。

“什么事但说无妨。”古泰对自己说话从不客气。更是性格直率。这样反常的情况实在是不能不勾起云峥的好奇。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就问了。”古泰瞪眼看着云峥。看得云峥莫來由一阵心虚。“你和你的那个国师。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你说呢。”冷不防被古泰捉住了痛脚。云峥倒也能保持镇定。只要对方不是萧秦。无论怎样的情况他也都还能够应对自如。倒也不是不敢承认。不想承认他和萧秦之间的特殊关系。而是他认为那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私事。并沒有任何向其他人告知的必要。

“我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云峥有意回避这个问題。古泰却偏要不知好歹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他也不知道云峥和萧秦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凭借直觉明显感到那两个人之间似乎总有种怪异的气氛。可究竟怪异在哪里。他古泰自己偏偏又说不清楚。

“怎么。如今。就连我的私事也要一一对你说明了吗。”云峥冷笑一声。眼睛却心虚地避开了古泰。

“私事。这么说。果然还是有些问題了。”感觉有些怪异。古泰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似乎有些过火。云峥想要用什么人当国师。而他和自己的国师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的确都沒有向任何人解释的必要。但古泰却偏偏就是执拗地想要知道。但自己为什么想要知道。古泰自己也不知道。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要说的是什么。”云峥蓝色的眼睛愤怒地看向了古泰。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怪异起來。正在古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來为自己解围的时候。外面离尘的一声大喝却让他终于得了救。

“什么人。”离尘的声音同时吸引了云峥和古泰的注意。忘记了刚刚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云峥和古泰先后冲了出去。两个同样一身白衣的人在黑夜中尤为醒目。让云峥和古泰轻易就看明白了离尘此刻正是和什么人缠斗在了一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峥和古泰面面相觑。又再次将视线落在了那两道白影之上。两个人的速度都极其敏捷、迅速。让人一时间难以看清他们的动作。也分不出究竟是哪一个占了上风。

就在云峥和古泰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的时候。那金黄色眼睛的少年却突然有了主意。故意作出想要攻击云峥的动作。他满意地看到护主心切的离尘露出了破绽。伸出那尖利如钩的利爪。金黄色眼睛的少年在离尘的肩头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却也因此看上去显得痛苦万分。

“你身上有蛇血。”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里说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厌恶。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身为猛禽。他本不算惧怕蛇类。却也不喜欢和蛇打交道。虽然不明白离尘身上的蛇血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显然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就在所有人还沒來得及反应的时候。那金黄色眼睛的少年突然长啸一声。变成雪鸮冲上了夜空。

“陛下……”眼看敌人已走。离尘急忙跪在了云峥的面前。

“我并非你的主人。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拘礼。”云峥弯腰扶起了离尘。那阵阵睡莲的香气仿佛可以安定人心般。让他觉得心神舒畅。“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离尘微微摇头。“我夜间巡查。发现那家伙就在陛下的房间上偷窥。实在是有些形迹可疑。想上前去跟他问个究竟。他却二话不说。与我交起手來。”

“如此说來……他的目标是你了。”古泰沉思片刻。看向了云峥。

“可是……我和他素无瓜葛。他又为什么要找上我。”古泰的说法显然让云峥有些怀疑。

“无论如何。还请陛下千万小心。”离尘面带忧虑地看向了云峥。

“我会小心。你们若是无事……不如也回去歇息吧。”突然想到眼前正是支走古泰的大好时机。云峥也就借机发出了逐客令。

“也好……那我就先去了。”云峥的话倒也给古泰找了个台阶。于是急忙拱手告辞。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呢。为什么还不走。”古泰一走。松了一口气的云峥才发现离尘竟然还站在原地沒有离开。

“陛下……”离尘刚要跪下。就被云峥拦住了。“主人曾将陛下托付于我……”

“他……是这样吗。”离尘的话让云峥心头一暖。却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若是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离尘岂日后不是无颜面对主人。”离尘坚持的态度让云峥多少有些感动。却不明白离尘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來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用意。

“陛下。在我查明那人的意图之前。请陛下务必要同我睡在一处。”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离尘却有些忐忑云峥会不会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虽然按照云峥的脾气來看。应该是十有八九都不会答应。但离尘却绝不想让自己有失。只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辜负萧秦。不能辜负萧秦的嘱托。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要一直守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云峥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就和我一起进來吧。”

“陛下。”离尘简直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觉得也许他也并沒有自己想象中认为的那般了解云峥。生怕云峥反悔。不等云峥再开口说话。他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而虽然说是答应了离尘的要求。云峥的心里却的确不太情愿。和他人同住的经验到现在似乎也只有和萧秦一个人而已。突然要和离尘同处一室。他还真是觉得有些别扭。“大不了一夜不睡也沒什么……或者。我也可以和他秉烛夜谈……但该谈些什么才好呢。”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监视着一样。心中紧张不安。云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