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仆》完结
「……乱摸什么!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哼!」俊颜微红,严祈被折磨了十天本有一堆的怨气,但是叫柳净云这么担惊受怕的一摸,除了尴尬中有些恼羞成怒外,哪里还发得出火来?反观奔波了十天的后者明显憔悴许多的面色,严祈胸口一紧,心疼地扶过对方的窄腰,心虚地望了望没有发话的「柳员外」,又大起色胆捏了捏柳净云垂在一侧的手掌:「喂,你这次回去,你爹有没有为难你?这么快就说服了你爹来救人,你没有背着我答应他什么以后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条件吧?」反正柳净云就算答应了,严祈也有信心叫对方背信忘义的和自己二度溜走。因此后者吞吞吐吐的模样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我们赶快离开这吧!那个侯兴真不是什么东西,哼,有机会老子一定要找他把这十天的帐算回来!」
「严大哥……你先听我说……」眼看两个人就要走到「柳真外」面前了,柳净云偷偷扯了扯严祈的袖子,示意对方看清自己暗示的眼神。可惜,严祈在走近「柳员外」十专小离叶就绷紧丁皮咬紧了牙关,刚刚还抬得挺高的头下必提醒就矮了卜去,任柳净云拍了几次都没敢抬头正视被自己拐走儿子的武林盟主。他至少还记得自己当初之所以会到柳府为奴是为了报答柳员外对他们严家的救命之恩,只是报恩报到害恩公断子绝孙的份上,就算是严祈也会感到理亏词穷的。
真正促使严祈猝然抬头的,其实是身后安静了许久的侯兴突如其来的一声怒斥!几乎是在后者咆哮:「秘籍是假的——!」的同时,严祈看清了乔装的谭信南……
「啊?你不是柳员外——」
第九章
「哼哼哼……原来如此!秘籍和柳拂风都是假的?说不定这小子也根本不是姓柳的儿子吧?为了活命耍花招以为可以愚弄我吗?告诉你们,我听雪剑侯兴平生最恨、最恨、被人骗了——」盛怒地丢开被自己揉烂的秘籍,侯兴并不把柳拂风以外的人放在眼里。恶毒的眸子像是在决定先撕裂哪一个家伙似的在狼狈后撤的三人间反复巡视,紧接着新仇旧恨一块算地锁住了柳净云纤颀的身子:「没错!你是最可恶的一个!我就先撕了你那张爱说谎的小嘴——」
「前辈!我们没有骗你!他真的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啊!」劲风龚来,严祈下意识地向后扯了一把柳净云!仿佛幻化出刀刃的劲风差了一怕只割下了柳小公子的一截发带,但已经足够三个年轻人惊出一身的冷汗了。吼了侯兴一句后又回头瞪了一眼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后者觉察出严祈的怒意,困惑地回望着对方,委屈地摇着头:「秘籍是真的!是我和采花贼大哥好不容易才从爹那里偷出来的!错不了啊?」
「采花贼大哥?」忙里偷闲地瞪了一脸干笑的谭信南一眼,严祈的吼声比被侯兴砍时还高了三升:「你竟然敢瞒着我和什么采花贼混在一起?」
「我、我没有要瞒严大哥啊!是严大哥没有问……」
「你还给我校辩?我就奇怪你那堆挑情的技巧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好啊你——柳净云,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出去鬼混了啊?」掐住柳净云的胳膊,如果只比较眼中鼎盛的怒火,严祈绝对不会输给杀过来的侯兴!
「喂!你们——我们是在被人杀好不好?两位!」自叹苦命地瞪了忽视现状的二人一眼,谭信南不得已掏出自己行走江湖,为了保命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出手的独门暗器,仗着侯兴不把自己等人看在眼里疏于防范,狠很地砸在了听雪剑的脚边,刹时炸开的浓烟把追杀者罩在了其内!一招得手,拈花公子也顾不得邀功了,趁势扯过柳净云,不理严祈的阻挠,解下腰上为了冒充柳拂风特意买来的长剑,兴奋地塞到了目光闪烁其辞的柳小公子手中:「太好了!侯兴被炸个正着现在应该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要趁机打伤他我们就逃跑无忧了!快!少侠,凭你的武功绝对游刃有余的!赶快下手——」
「你开什么玩笑!小云他不会武功的,你休想叫他去送死!」不等柳净云矢口否认,严祈就凑上来一把揪起了谭信南的衣襟:「该死的采花贼!我还没跟你算教坏我家公子的帐呢!你还敢怂恿他去对付侯兴那种强到恐怖的怪物?信不信我杀了你——」
「可恶!用不着你动手!等侯兴的药效过来我们都得死!」用力地甩开严祈的手,谭信南厌恶地抚平被前者抓出的皱折,迭声催促举着剑僵硬不动的柳净云:「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喂!少侠!动手啊!不然大家都得死了!」
「我……我不会武功的!严大哥说的对!小云不会武功!小云没学过!」仿佛被烫到似的猛地丢下手中的长剑,柳净云的贝齿深陷在失去血色的下唇里,惊恐的望着地上的宝剑,犹如看到洪水猛兽一般震颤着跌扑进严祈的怀里,像是要说服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他不断重复着早已暗示过自己很多次的谎言:「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不会武功啊!」
「怎么可能!你明明会武功——」否则他拈花公子当初是被谁抓住的?
「不会就是不会!小云答应了严大哥的,没有和爹一起习武!」要是自己学了的话,严大哥就会不要自己了!柳净云记得的,严祈的话他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别闹了!少侠!你想被侯兴杀了吗?」谭信南不肯罢休地催促着,余光发现烟雾里有个人影已经站起来走近了:「来个及了!出手啊!你就这样束手待毙不成?明明会武功的,干嘛等着被杀!」
「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武功!」斩钉截铁地断言道,柳净云拼命地在严祈怀理摇着头,没有发觉自己尖锐的反驳里已经带进了哭腔。他是真的不想学什么武功的,可是爹说自己不好好学的话就要赶走严大哥,所以他真的不是自己要违背答应严祈的誓言的,他真的不想骗严祈的,他真的不想让严祈知道被自己骗的!
「没关系的……小云,不会武功不是你的错。」静静地,一只温暖的手勾起了柳净云纤巧的下颔。深深地望进那双九岁之后就没有再流过泪的温润眸子,严祈痞痞地笑了一笑,好像是从那越是被眼泪浸泡就越是倔强的眼眸里读懂了什么似的,笑中带了一丝自嘲:「一会儿还是我去想办法阻拦侯兴吧,你和那个该死的采花贼不要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那怎么可以!严大哥!你根本不会武功的,我怎么能让你去送死!」窄肩一抖,柳净云逃避着严祈的凝视垂下了眼帘,大颗大颗的泪珠直接砸到了严祈的脚背上。
「反正我们都不会武功,谁去不都一样?况且,就算都得死,至少也让我能保护你一会儿算一会儿,要死也先死在你前面好了!谁叫我严祈说过,肯定会罩你的呢?柳小弟……」无奈地捡起地上的剑,严祈审视的目光扫向柳净云咬破的下唇:「只不过……我想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照实回答我。小云,那个该死的采花贼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不会。小云不会!」用几乎要揉烂眼睛的力气擦拭着不断掉泪的眼角,柳净云哭得有些气喘吁吁,然而在被严祈沉下声质问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给出了答案!
大不了就一起死好了!反正他到死也不要严大哥讨厌他,抛弃他!那比死还可怕!寂寞比失去还要可怕!何况严大哥死了自己肯定不会独活,放着严大哥在自己死后娶妻生子淡忘自己,自己死了也不会罢休的!所以,一起死吧!
「严大哥,小云不会武功。」坚定地回视着严祈,柳净云的泪止了。
「……很好。不愧是我严祈的小弟啊……」面对那双固执的眸子,严祈缓缓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抄起手中的剑,反手剑柄就敲在了上一瞬还在与自己深情对望的柳小公子头上:「X的!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找装!会就会,死鸭子嘴硬什么?柳、净、云——我刚刚说了那么多肉麻恶心的话你都不会给我感动一下啊?还说不会!你当我严祈是傻子吗?」听到柳净云口中的那句「杀了我也不会」,严祈立刻想到了十天前的暗巷里,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稳住了侯兴,后者真的会被活活掐死在当场的!这个小笨蛋!明明可以不用死的,那就不要死啊——难道他不明白,一旦他死了,自己就连原谅对方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严祈是很气也很后怕柳净云瞒着自己学武的事情,不过,他更恨对方轻易放弃生命的死脑筋:「老子应该教过你吧,只要能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先活着再说!」狠狠地将剑递给怯生生伸出手的柳净云,严祈把后者转向浓烟里蹒跚着摸索方向而出的侯兴!
「可是……可是严大哥以前不是说了,小云要是敢学武功就不要我了吗?」挽了个剑势,驾轻就熟的手法就骗不了人,柳净云最后的一丝犹豫,打消在严祈的一推之下——
「少废话!严大哥现在告诉你,你要是敢给我打输了侯兴,老子这辈子下辈子再下辈子都不会理你了!快上!」
「唉……」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自怨自艾地持剑杀入了渐渐淡去的烟雾里,柳净云在与逐渐恢复视听的听雪剑缠斗时脑中一直浮现着谭信南不久前的评价——恶人总归是善变的……采花贼大哥说的没错,自己挑人的眼光,确实很差。
虽然柳净云抢身杀向了侯兴,但毕竟之前的争执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他只来得及划伤对方的左臂,就被越来越清明的听雪剑逼到了下风。
险象环生的厮杀连不会武功的严祈也看出了优劣,扯住想趁机溜走的谭信南,严祈不讲理的斥责中透出了浓浓的恐惧:「该死的采花贼!你不是说小云能赢的吗?」
「废话!若是一开始就下手当然能赢!我不是说过药效是有限的吗?听雪剑内功又高,恢复的本来就比一般人还快!」不甘示弱的吼回去,谭信南对严祈绝对没好感。
「那我们何必硬拼呢!趁侯兴中烟雾时逃跑不就好了!」
「你以为带着你这不会武功的拖油瓶能逃多远?况且谁知道十天里侯兴有没有在你身上暗下什么追踪用的香引,到时候就算钻到地洞里也会被他挖出来宰掉的?想要活命就必须让他暂时没力对我们下手才行!」
「呜……」比斗中,柳净云一声刻意压抑的惨呼打断了两个旁观者的争吵!几乎是在发现柳小公子受伤的同时做出了反应,谭信南脚底抹油的独自开溜,严祈则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直接往侯兴冲了过去——
「可恶!老子和你拼了——」
「严大哥!」惊恐地瞪大眼睛,柳净云眼睁睁地看着踹飞自己手中长剑的侯兴单手打碎严祈丢过来的石头,反手一掌就要印上来者轻易暴露的胸膛!也不管什么名门公子的矜持了,干脆利落地扑抱上去逮住侯兴的肩膀,杀红眼的少年犹如被逼急了的温顺兔子,歇斯底里地张开嘴,一口照准最近的一块肉啃了下去——
「……够了吧,听雪剑。这么欺负两个后辈,你也不怕在江湖上被人耻笑?」淡漠的声音随着一把朴素无华的剑横空插入战局,瞬间扭转了事态。缠斗的三人纷纷一呆,柳净云的牙终究也没能咬上侯兴的肩膀,侯兴的字也终究没能印上严祈的胸膛。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林盟主柳拂风。
侯兴其实并没有见过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武林盟主,他认出的是柳拂风手里的那把秦心剑,以及对方散发而出的高手气韵:「姓柳的?难道真的是你?哈哈!没想到你身为武林盟主居然也会纵容小辈拿假秘籍出来骗人,现在又跑来是要护短了吗?」
「……你手里的《涅盘真言》不是假的,他们纵使有得罪你的地方也已经按照约定以物易人了。现在是你违背了约定,在攻击他们。」不含什么暖意的眸子扫向惭愧低头的儿子,柳拂风在看到独子受伤初的血丝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闻言,侯兴半信半疑地瞥向被丢弃在树根旁的秘籍,思索一下后更加狰狞地瞪向柳拂风:「不可能!你在骗我!那本分《涅盘真言》我翻了一下,光是照它的第一式吐纳就会废掉所有内功的,一个弄不好还可能瘫痪了手脚!这种害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惊世绝学?」
「……涅盘本就是自死里求生的意思。侯兴,那武功对你或我都没有意义,我们都是练了二、三十年内功的人了,那么多年的辛苦,又怎么说放就能放弃呢?」淡淡地望着不依不饶的听雪剑,柳拂风的年纪明显小过对方,但口吻却要沧桑上许多。也正是他的淡,压迫得人无法再怀疑:「侯兴,那本册子是不是真的你不用看内容也应该早就能够判断了吧?你只是不愿相信期待已久的神功居然是自己无法狠心去练的东西,所以把怨气发泄在几个小辈的身上罢了。《涅盘真言》你拿走吧,自己练还是找个徒弟都随你。只是,忠告你:涅盘是死里的生,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死,是不可能再生的。」
「……」没有回答,侯兴只是捡起了被自己扔掉的书册,丢下茫然呆立的柳净云等人,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来时的方向。从柳拂风说让他把书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输了。
听雪剑走后,被剩到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严祈不敢开口,柳净云无颜开口,柳拂风则在等待什么似的,不准备开口。
「……」一阵风过,又一阵风过……
就在三者中最没耐心的严祈认为自己要被气氛憋死前,柳净云膝盖一曲,抢跪在他和柳员外中间,对着严祈的瘦小脊背挺得笔直,在严祈不愿承认的时候,爱哭的少爷,已经悄然长大了:「爹,对不起。孩儿不孝,前些日子夜袭柳府的蒙面刺客其实就是孩儿。」
「……柳府是你的家,不管你是蒙面进的还是翻墙进的,你回自己的家都不需要道歉。」
「可是、可是我那样做是为了偷爹的《涅盘真言》啊!听雪剑扣了严大哥做人质,如果拿不到《涅盘真言》就换不回严大哥!爹,孩儿不孝,明知那本秘籍很重要,可是……」
「……嗯,我确实是发现秘籍被偷才命人追踪你们赶过来的。不过我并不在意你拿走那本秘籍,我在意的是那里面记载的武功太凶险,不是你们轻易能涉足的。」平淡地宽慰道,柳拂风轻轻蹲下身直视着泫然欲泣的儿子,从头到尾眼光都没有瞥向其身后的严某人,却已经让后者胆颤心惊,汗流浃背了。
「爹?您不生气孩儿假借您的名义用《涅盘真言》换回严大哥的事吗?」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双和自己形状神似却又闪着完全不同光彩的眸子,柳净云颤抖着身体,渐渐地,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爹?您真的愿意原谅孩儿偷走秘籍的罪过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需要它啊!我必须拿到它才能换回严大哥啊!我不择手段也要拿到那本秘籍的!爹!对不起……除了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小云不是学坏了,小云不是想做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