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完结
命手下抓住了少年,冷清尘强迫自己静下心神,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找来了队伍中熟悉附近地形之人,让他联系少年方才所述,拟定几个大致方位,再逐一进行排查。就这样搜寻了一夜,直到天明之际,被折腾得蔫巴巴的少年才指出,他们面前的这个断崖似乎就是二人坠落之处。
听闻此言,冷清尘当即便要直接纵下,却被一旁的属下连忙拦住。
众人皆被他的动作惊出了一身冷汗,教主如今已是生死不明,若是这右护法再有个三长两短,对玄天教而言可就真是损失惨重了。
于是有人立刻表示熟知此处路径,可带众人绕行至崖底。
冷清尘起初不愿,众人苦苦劝说,直道他若是如此下去,即便可以顺利到达崖底,却也是无法将玄墨救上来的。
冷清尘一想确实如此,这才作罢。
一路绕行又耽搁了不少功夫,以至于冷清尘那个时候才找到玄墨。
男人虽然伤重,但从那幺高的断崖坠下,能活下去已是万幸。
这样一想,冷清尘沉重的心情稍有好转,却还是忍不住收紧了环着男人的手臂。
第二十七章 吾心吾愿(下)
回到归墨苑后,将玄墨安置到床上,冷清尘小心地避开那人还在渗血的伤处,剪开了那人的衣裳。
面对着男人久违的赤裸身躯,男子冷凝的目光中却看不到半丝旖旎。静静地打量着眼前那具随处可见血污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皮肤的赤裸身躯,那深邃的寒眸几如沉淀了风暴了一般,肃穆而压抑。
目光在触及男人不自然弯曲的肘部以及明显凹陷了一块的胸口时,男子冰冷的目光一阵剧烈颤动,却很快被他强行平复了下来。
抖落了衣袖,抬起了净过的双手,牵动体内运行的气流汇入他的臂腕之处,感受到指尖萦绕的热气,浅淡的眸子光芒一闪,那双平稳的大手轻轻地落到了男人胸膛之处。
如今的冷清尘已非当年那个只会拿内功用作健体之术的山野大夫,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坚定,洁白修长的双手不停地在男人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动作,从他弯折的锁骨一直按压到扭曲的脚趾。真气灌满了他的每一个指节,透过二人相贴的部位,渗入男人的身体的各个角落,确认他每一处断裂的骨节,破碎的肌理,撕裂的皮肤,再将所有接受到的信息反馈到他的脑海中。
探查得越是深入,冷清尘的眉目越是深沉,尤其是看到那人因他按压的动作牵连伤处,掩不住痛苦地皱起的眉眼时。
听着耳畔那一阵阵虚弱断续得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的低吟,紧抿的唇线几乎陷入齿中,光洁的手背因为过度克制甚至暴出了青筋,手上诊治的动作却分毫不乱。
直到巨细靡遗地将男人所有的伤处都勘查完毕、牢记于心,冷清尘这才撤下了手中的真气,缓缓地收回了几乎僵硬的手臂。
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给男人清洗患处、涂抹伤药、包扎伤口的流程。
冷清尘双目紧敛,神经高度紧绷,手上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快而不乱。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希望能降低男人的痛苦。可在药物和正骨的刺激下,已陷入高热昏迷的男人,还是止不住地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哀嚎。
感受着手下躯体的震颤,看着那人沁出一片冷汗的惨白面容,当有什幺滚烫晶莹的液体从那人不停翕动的眼睫之处滑落出来时,看着那逐渐爬满男人面孔的悲伤印痕,冷清尘心口蓦地一阵抽搐,心疼得难以自已。
几乎是屏息将后续工作完成的。
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冷清尘颤抖着放开了手中的纱布,刚一站起,却是一个趔趄,险些便要跌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冷清尘艰难地喘息着望着床上再次昏睡过去的那人,清冷的眸中有什幺复杂的感情一闪而过,他缓缓站直身体,缓慢地挪到那人身边。垂首时,浅淡的凤眸中闪动的波光却深沉得近乎悲伤。
抚上那人一片湿漉的侧颜,屈起的拇指轻柔地拭着那还在男人冰凉的皮肤上滚动的水滴。
收回手,却并没有直接将其拢入袍下。
而是将那被男人的泪水沾染得一片湿润的指尖抵到唇上,伸舌轻舔。
是苦的。
玄墨烧得浑浑噩噩之间,恍惚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话语。
玄墨,为那人如此,你可后悔?
痛苦地蹙起了眉,沉重的双眼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朦胧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浅色的高挑身影,盈盈地站在他身前。
干涩的唇呐呐地蠕动了两下,沙哑破碎的声音便从其中溢了出来。
“不……悔……”
男人面上还是一片茫然,涣散的视线中却仍透着让人心惊的执着和坚定。
看着那人即便烧得神色迷离仍不改初衷的样子,男子清冷的眸子一阵轻颤。
用力紧了紧手心,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清晰地浮现出一抹伤痛之色。
“既你不悔……我便助你达成所愿。”
抚着那人滚烫的面颊,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平淡,唯有细听之下才可以发觉,那向来稳重如山的声线竟在几不可察地发着颤。
***
骨师老人见到冷清尘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
反而是一副神色慌张,等候多时的模样。
一见他就立刻将他拉到了药柜之处,手忙脚乱地在那柜上翻找,将一个个标着名贵伤药的抽屉全都打了开。
“你这后生怎地现在才来!老夫听说教主受了重伤被你带了回去,你可是缺什幺药了,事关小墨儿你可别跟老头子客气,要什幺尽管说,就是把这些全拿走,老头子都不会眨下眼的!”
能让平日嗜药如命的骨师老人说出这种话,可见玄墨在其心中地位如何。
冷清尘一直神色平静地任老人动作,直到那个久远的称呼闯入耳中,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上才出现了一丝裂纹。清冷的双眼不易察觉地浮现出一抹痛色,看着还在为了玄墨不断忙碌的老人,冷清尘面上划过一丝复杂,终是打开了干涩的双唇,声音低哑地开口道:“前辈不用麻烦了,我此次前来并非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