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完结
与此同时,他为无心等三人续命,根治《天人五衰》散功病症。情劫的郁结之相、老劫的衰竭之相和惑劫的癫狂之相,皆系于五脏六腑。虽比他和无敌的散功之状轻了稍许,却也颇耗工夫和心力。
光阴似箭,不觉一年好景,已虚度至九月。院中桂叶作秋声,佳人纤手破新橙。
庄夫人诞下一女,取名秋菡。那取婴之后,迅疾洗浴一遍,再于脐带长至婴孩足背处断脐,火烙缠结的事自是不提。或许是无名接生之故,秋菡只要他抱。若是他不抱了,便啼哭不休。
可怜小模样生得与无名有些相似,当真是清秀至极,拳起两只小手,哭得令人难以招架。
庄忌雄和庄夫人老来得了这个女儿,终于可以亲手抚养亲生骨肉,自把秋菡当作心头肉。
庄少功本就不将灭门之恨迁怒于庄氏夫妇,始终对这夫妇以礼相待,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因庄夫人生的是无名的亲妹子,更是打心底疼爱秋菡,甚至超过了疼爱自己的亲妹子江晓萍。
为此,谨遵圣人教诲、不语怪力乱神的庄少功,不忍见秋菡啼哭,一时昏了头,挥毫写道:“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意欲遣仆人拿出去张贴。无名见了,一指弹作纸蝴蝶,转身煎了一帖汤药来,喂秋菡服下。
秋菡从此不复啼哭,小脸蛋上长出的红疹亦随之消退,笑出两个梨涡,一发地白净可爱。
又过了几日,庄夫人由无名医治,不再因生了此女而害头痛。庄少功的亲妹子,江晓萍脸上的疤痕,也已平整了许多。只需按方服药,悉心教导,不再受惊吓,过个三年五载,心智也能恢复些。
无名终于从诸般事务中解脱,还未喘一口气,恰又到了重阳节,许多江湖人士来登门拜访。
庄少功与无名等人相迎时,来的是匠门少主鲁琅⑸竦髅怕砼6稀⑸衽帕柚械纳任琛⒁┩豕人展戎鳌⒂穹枪睾兔侠舷壬踔粱褂辛礁鏊颓胩奈涞弊拥堋3酥猓褂星っ说男矶嗑刹浚笤加形辶霭锱傻陌镏鳎渲袖畎锏南羲牡奔摇杖痪褪亲俟θソ鹆晔奔睦萧构?/p>
苏谷主与小药童苍术相见,苍术自是又嚎了一场,问白龟龙王如何了。苏谷主道是玉非关用冰蚕丝夯实了谷底的山柱,因此他可以出谷走动,转头便将无名拉至一旁,问道:“无敌还不曾归来?”
——早在庄少功初任家主时,苏谷主便离了浮度山药王谷,来过庄家。
一来是想问无敌可曾向玉非关传话,请玉非关解浮度山之难,二来是询问苍术的下落。
没想到无名如此不着调,把苍术扔在了神调门,还放走了无敌。他却在庄家遇见了来替玉有韫收尸的玉非关,当下也顾不得苍术,与玉非关回药王谷,去看那白龟龙王和摇摇欲坠的山柱。
苏谷主这时问起无敌的下落来,无名无言以对,无心见状走过来道:“二哥闹脾气走了。”
“闹什么脾气?”苏谷主莫名其妙,寻思了一回,问无心道。
无心身为情劫,知晓这是个好时机,向苏谷主说道:“我大哥轻慢了二哥,闹得不痛快。”
苏谷主蹙眉,数落无名道:“你是个什么人,有何等的声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二弟,为了救你吃了多少苦。我骗他,要救你时,他须抽筋拔骨,开膛剖腹,将他的肺和筋骨换给你。他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问我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在他死了之后忘了他。甚至打算让我告知你,他去了塞外,教你不必去找他。他向我下跪磕头,怕人看见,把门窗掩了,又把你的床帏帐子掩了,唯恐你知道。这般情深义重的人,你如何却轻慢于他?”
无名听了,一言不发,只是眉心微微地皱着,抬起一双清澄湿润的眼眸,望住高远的苍穹。
苏谷主仔细观瞧无名的气色,又道:“罢了,你时日无多,看这一回,哪个弟弟来救你?”
身为无名的三弟的无心问道:“我大哥的病早已痊愈,再无散功之患,苏谷主何出此言?”
“你大哥本来是再无散功之患,”玉非关行至苏谷主身畔,对无心道,“只可惜——”
无名这才冷笑一声,注视着玉非关,语调轻而缓:“你早知,是如此。”
玉非关颔首:“你由《天人五衰》参悟《九如神功》,本是走了捷径,练得大成还则罢了,若是差了一些,注定功亏一篑。《九如神功》最后一层,定要与心上人情投意合,长相厮守。想当年,我二伯与他的心上人是如此。因而功力传给我时,已于我无碍。我不曾将这个告知你,只因看无敌那般依赖你,以死相护,你也肯为他博命。只要你不负了他,又何必我多费唇舌?”
苏谷主听至此处,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对断袖,难怪那小子不肯讲,为何要救这个人。”
无名本想去寻无敌,却让庄家事务绊住,不觉已耽搁了半年。此时听玉非关和苏谷主讲来,他却是要为自己的性命和武功,须与心上人情投意合长相厮守,不得不去哄得无敌回心转意。
不由得心里老大没趣,当真哄得无敌回头,哪一日无敌得知了这个缘由,如何想他?
庄少功忙于酬客,引众人去筵席,浑然不知苏谷主、玉非关与无名说了些什么。
无名生性喜静,嫌众人饮酒行令点戏吵闹,半途离席,独自回房睡了一觉。
或许是这半年来,为早日脱身去见无敌,实在是劳累得很了,反倒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下思忖道,不知,那蠢材现下如何,可曾安歇,若仍和喜鹊在一处,至少有人陪伴照顾。
那厮看似桀骜,实则最怕寂寞,以往相处,总是说个不休,若独自一人,不知要如何自伤。
转念又想,到处惹人觊觎而不自知,或许这番下定决心,真能觅一个好归宿,也未可知。
想着想着,无名不觉笑了,暗道一声,何必去寻。合上双眸,竟又见了九如幻境中的无敌。
这无敌的心窝是个血窟窿,一屁股坐到他腰上来,问他道:“大哥,怎地不来寻我?”
无名丝毫不嫌可怖,将这淌血的无敌搂在怀中:“我不去寻他,与你相守,不也是一样?”
无敌乖巧地趴在他怀里:“大哥,这是病,走火入魔,不来寻我时,只怕要再散功一回。”
“那又何妨?”无名抚着无敌的后脑勺道,“你我二人,早已是情不相干,命不相关。”
如此过了一夜,翌日睁眼,无名方知是梦。待要穿衣束发,忽觉有些异样。
把头发挑来看时,白一股黑一股,白一段黑一段,半白半黑,或花或灰,十分怪异。
因知是昨日听了苏谷主一番话,心如刀割,又强抑住去见无敌的念头,伤在七情所致。
一夜几乎皓首,确是有功亏一篑的兆头。只是《九如神功》就算未练至大成,也不会衰竭得如此迅疾。到底是他由《天人五衰》入道,根基本就不稳,让玉非关料中了,欲速则不达。
无名自幼罹患肺痨,一世皆在等死,不作他想。有些时日不曾等死,还颇有些不习惯。
如今庄家已然可以放手交予庄少功,他大可过着吃喝等死的好日子,反倒心安理得。
没了去寻无敌的念头,也懒得起身了,就近磨了些墨,把花白的长发染黑,搭在床栏上晾着。手中翻着年少时与无敌等几个弟兄看过的春画册子,忽觉没什么好看。又拿起一本无心看的才子佳人的传奇,也不如何能入眼。还是各大门派的吐纳之法,以及一些冷僻的医书更合他意。
半个时辰后,苍术捧来早饭,伺候无名吃了,眼巴巴地,问二师叔去了何处。
无名只是不答,要考察苍术的功课,师徒二人便坐在床上,摆了一床的书籍、药材和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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