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答应好的哦。”沈文泉伸出尾指，沈文钰会意地伸尾指和他拉了拉钩。这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会认为长子奸诈，欺骗无知幼童，而只有沈文泉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明白他不想被束缚做这个左相，也知道他的娘亲总是在如此期望着他，让他为难。

　　那么，就让自己做这个恶人吧。

　　“先吃点糕点吧。”沈文泉拿过桌上让人准备好的糕点给沈文钰。

　　“可是我不饿。”沈文钰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取了一块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晚上有宫宴，吃不饱的，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别到时候让人闹了笑话。”

　　“宫宴？”沈文钰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嗯，就是皇帝要举办宴会让重要的大臣去吃饭，重要的大臣都会带上家眷。”

　　“哦哦宫宴啊，”沈文钰点点头，看着沈文泉，“可是以前，爹都没有让我去过呀。难道这次我要去吗？”

　　“你也是爹爹的儿子呀，自然是要去的。”沈文泉笑笑，伸手揩掉他脸上沾上的一点糕点粉末，“这次不是普通的宫宴，是皇帝要给自己的儿子太子选伴读的。大家都想争这个位置呢。”

　　“那，大哥你也想去成为太子的伴读吗？”沈文钰问。

　　“不想啊，所以我们到时候不要太惹人注意就好。”沈文泉笑着。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成为太子的伴读呢？”沈文钰不解道。

　　“因为，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伴读，以后有什么想要上奏的，就可以通过太子殿下告知皇帝了呀。”

　　“那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和皇帝说呢？一定要让太子给皇帝说？”沈文钰越听越迷惑。

　　“因为很多事情呀，都不可以直接给皇帝说的，他会生气的。这个时候，谁和太子殿下关系好，就可以通过太子殿下让皇帝考虑自己的意见，也不会被迁怒了。”沈文泉很耐心给给他解答。

　　“啊……”沈文钰歪了歪脑袋，没接着问，但他是不想成为什么太子伴读的，听起来很好的样子，但感觉却不太对。

　　“能吃多少就先吃点吧，待会儿饿了可没办法。”沈文泉也不继续跟他解释。

　　“可是，宫宴不能吃饭吗？”沈文钰疑惑。

　　“可以是可以，但为了礼仪是不能吃多的，只是为了大家做个样子，看起来君臣和睦罢了。一个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哦，懂了。”沈文钰点点头。

　　沈文泉伸手摸摸他的头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心疼这个弟弟要在本该恣意自由的年纪接触浸染宫中这些不堪之事。

　　宫宴上，沈文钰垂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哥沈文泉身后，就差直接上手拉着大哥的衣角走。沈文泉发现了，往周围看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停了一步和他一起走，伸手牵住他泰然自若地入了席。

　　整个宫宴沈文钰都谨记沈文泉在府中说的话，只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始终未发一言，这顿宫宴吃下来也有些食之无味。

　　而他只在众臣纷纷让自己的儿子去和太子寒暄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年纪尚小，但精雕玉琢过一般的小脸能看出以后成人的人俊秀非凡。太子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抿着唇站在皇帝座旁的右席上，而左席的北域世子一席相比起来着实显得冷清得很。可那世子却像无所知无所觉一般，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菜品，偶尔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锦衣华服的孩子会拿着筷子端着碗旁若无人地跑到世子面前笑嘻嘻和他聊几句，甚至还动手从他面前菜碟里夹菜。

　　但世子居然没什么不适的反应，和那孩子小声说着话，能看得出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透出几分笑意。且在场的大臣见了这场面都没说什么。

　　沈文钰有些好奇，等被左相强行喊去找太子请礼的沈文泉回来他才小心在桌下拉了拉沈文泉的袖子。沈文泉微微侧头示意他说。

　　“那是谁啊？”

　　“那是护国将军的儿子。”沈文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世子席上的两人。

　　“护国将军？可是他不用去找太子吗？不是大家都想做太子伴读吗，他为什么会去找世子殿下？”沈文钰一连问出一串问题。

　　“护国将军的地位是很高的，皇帝见了都要敬他三分，自然他儿子的地位就要比寻常官员的孩子高的多了。可以说，是连太子殿下见了都要对他客气的。”沈文泉却没有一点不耐，仔细地给他把问题都回答了。

　　“哦。”沈文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大哥你和太子说了些什么啊？会成为他的伴读吗？”

　　“没说什么，就行了礼，”沈文泉动手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放在碗里，“我觉得不会成为太子伴读，但若是太子殿下或是皇上点名要我做太子伴读，我也是必须去的。”

　　“啊，”沈文钰忙低头一点点吃了沈文泉夹给他的菜，声音有些低，“可是大哥，我不想你去当太子伴读。”

　　“嗯，我也不想去的。”沈文泉柔声道，“不过多半也不会选上我。”

　　“哦。”沈文钰低下头没说话了。

　　由于众大臣大多带了家眷来，不能留太晚，宫宴便提早结束了。

　　大臣们都先让人把自家孩子送回去，而自己还留在宫里听皇帝说话。

　　沈文钰和沈文泉同乘一辆马车，路上，沈文泉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给沈文钰，沈文钰接过打开，是一些糕点。

　　“先吃着些，知道你在晚宴上没吃多少，回去之后再吃顿饭吧。”沈文泉轻声道，早在出门的时候，他便提前吩咐了主院的下人准备了夜宵吃食。

　　“谢谢大哥！”沈文钰笑弯了眼，从锦盒里拿出一块糕点，却是先喂给了沈文泉，“大哥你宫宴上也没吃多少，你先吃吧！”

　　“……好。”沈文泉楞了一下，就着沈文钰的手咬了一口那块糕点，笑着伸手揉揉沈文钰发顶，心中有些感动。

　　“唔。”沈文钰自己伸手拿了一块吃，将锦盒塞回沈文泉手里，含糊不清道，“大哥你吃吧，我宫宴上多少还是吃了些的，可你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哎……”沈文泉忍不住笑了出声来，拿着锦盒有些啼笑皆非，“你怎么这么贴心呢。”

　　月夜清冷，但星子聚集汇拢来的光却散开了温度，直抵心底。

　　多年以后，沈文钰成了沈将军，沈文泉成了左相。

　　朝廷上又开始了千百年来留下的一点诟病，传散着两人为争夺左相之位不和的消息。两人面上都没有什么表示，旁人便误以为这消息属实，两人之间确有芥蒂。

　　两人一同下早朝各自回府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有人窃窃私语说起这件事，两人皆是一愣，同时停下步子，而后默契地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从小到大从未变过的笑意。

　　是与不是，

　　都不由得外人来说，

　　真正的答案，只在两人自己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