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的，你喝点。”莫憬接过水喝了一点润了润几乎要干裂的嗓子，缓了缓，北暕自觉地接过杯子放一侧，小心地扶起他，让他坐靠在自己怀中，莫憬也没觉得多别扭，就这么靠着了。他想起自己还有点事要说，而且眼前这人多半要生气……于是小心斟酌了一会儿开口。

　　“翛云。”

　　“嗯？”

　　“我在京城休整一段时间就会去漠北。”

　　“你自己请旨的？”北暕皱眉，他自然知道那漠北是承荣将军管辖范围内的，莫憬这一举在外人看来就是意图不轨了。

　　“是。”

　　“为什么？”北暕却没有生气，仍然平静地问他。

　　“回来途中我有听随行来的一点护国军说过，漠北那边匈奴不是常年来犯，可近些年进犯的次数却出乎意料地多了，那承荣将军也不是个什么有能力的，虽说这么多年少有战败，可那都是拿人命去堆的，纯是仗着人多。这种打法不行，以大兴如今的国力是不容许这样胡乱来的，所以我必须尽到我的职责——而且，翛云，你查到的吧，我父亲的死，那承荣将军也是有掺一脚的。”

　　“你知道了。”北暕沉默了一下，莫憬走的数月里，他派人查过前任护国将军的死因内幕，哪些人有参与他都有名册，甚至于皇帝都是默许了这样一件事的。但他并未告知莫憬，可是到底还是被莫憬知道了，他知道瞒不住……可他，并不想他背负。

　　“你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回来。”莫憬出声道。

　　“你早就做好的决定，我若是不愿意，会改变吗？”北暕笑容微苦。

　　“对不起，我……”

　　“算了，”北暕没让他把道歉的话说完，也并不想听。他侧身抱住莫憬，将头埋在莫憬颈窝，觉得心口闷闷着钝痛，闷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嗯。”莫憬任他抱着。

　　“你要跟我回北域去。”北暕继续说着，语气不带一丝疑问。

　　“……好。我护了大兴盛世安稳，便同你回北域去。”

　　“……”北暕没说话了，心里却没多少底，抱着人的手臂收紧，好像这样怀中的人就不会在某一刻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恐慌感，就能一直稳稳地将他留在身边。

　　莫憬被他无意识地勒得有点气闷，却没有推开他，伸手回抱着他，柔声道：“我会和你一起回北域的。”

　　“嗯。”

　　☆、漠北

　　莫憬在京城里留了半个月，也不顾群臣非议，每天带着北暕四处溜达，日子过得也算是舒适，只是沈文钰竟也找了来，要求与莫憬一同去漠北。

　　“左相大人愿意放你出来了？”莫憬惊奇地问他。

　　“嗯。父亲本是不同意的，觉得会丢了脸，但是我作了担保，他还是同意我来了。”

　　“那去兵部挂上名吧，先准备好，漠北那地方可没人伺候你这公子。”莫憬笑着打趣道。

　　“是，”沈文钰也没在意，随着他开玩笑，“说来将军还欠我银子没有还呢。”

　　“我什么时候欠你银子了！？”

　　“在南岭接济那夫妻二人银子时，怎么，将军忘了？”沈文钰笑道。

　　“我可没让你给那么多，你自己发善心，我可拦不住。”莫憬想起，却坚持耍赖。

　　“我可是带了将军的一份的，”沈文钰人聪明，也没坚持问着这无赖的要，转头看向北暕，“我想世子大概是很愿意帮将军还了这笔钱的吧？”

　　莫憬：“……”

　　“嗯，他欠了多少？”北暕微微一哂，笑着取出银两给了沈文钰，沈文钰本就是开开玩笑，见他真给了也没推脱，就势接了，对着莫憬道，“将军也不用急着还了，日后慢慢还了世子，我想，世子不会介意的对吧？”

　　北暕点点头，颇有深意的看莫憬一眼。

　　莫憬：“……”

　　莫憬磨了磨后槽牙，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面上笑着：“听闻太子殿下这几日在找你，也不知你走了哪里去。都来问过我们好几次，看起来文钰你现在很空闲，还是快去找太子殿下，看看他有何事找你吧。”

　　北暕听到他话里的“我们”二字，心里漫出几分欣喜，握住他的手。莫憬一顿，刚准备说在外面别这么腻歪，一转头看到那人殷殷期盼的眼神，又一想到自己即将启程去漠北，也就由着他了。

　　沈文钰脸上的笑明显僵了僵，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大好：“世子、将军，你们慢慢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去吧”莫憬看着他的背影愉悦道，“别忘了找太子殿下。”

　　沈文钰：“……”

　　“走吧。”北暕拉了一下握着他的手，怕两人待会儿掐架阻止他继续说话，牵着人慢步走在街上。

　　三天后，意气风发的莫憬一身银白盔甲，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初冬的阳光有点凉，落在他脸上溅起耀目的光泽，群臣百官相送，皇帝大概是病得有点重了，走路都不利索，能明明白白看出一点老态龙钟的意味了，但还是坚持来送了。沈文钰被破格封了个中郎将，同样身着戎甲骑马在莫憬身侧。北暕跟着太子在皇帝身侧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场面说，莫憬好像深知他要叮嘱自己什么一样，笑了开来，对着北暕做了个口型：

　　“放心——”

　　我都明白，所以你放心，毫无顾虑，因为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我一定，陪你回北域。

　　太子直直地看向沈文钰，沈文钰目光扫过来与他交汇之时，仿佛闪烁了一下，然后极快地躲开了他的目光，莫憬也注意到，挑了挑眉，打算在行军路上问。

　　莫憬与沈文钰提音吁了一声，一夹马肚同时飞奔出去，被甩在后的大军缓缓移动起来跟着他们身后。

　　直到大军的影子都隐没在滚滚烟尘之中了，皇帝也早早回宫养着了，文武百官才都陆陆续续散了去。

　　路上，莫憬果然出声问沈文钰。

　　“文钰。”